行行复行行,就这样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又行驶了三四天,此刻又到了天色将暗的时候。夜色渐渐深浓,周边的景色皆掩映在沉沉的暮色里,放眼望去,一片朦朦胧胧的景象。
用过了晚膳,谢子安和英姑在甲板上略略看了一会风景,谢子安言说自己要去沐浴,英姑道自己还要略站一站。
天上一轮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却在此时将月光淡淡的遮住了,水面之上,仿佛笼起了一片轻烟,烟雾缭绕间,使人如同坠入梦境。
英姑在栏杆旁站得久了,自觉有些疲乏,但又不想立即回舱房,就顺着甲板信步而行了起来。
一路上也撞见几个休憩闲聊的人,但英姑都极快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渐渐地就来到了毫无人迹的船尾,英姑选了一处甲板坐着,两条手臂支撑着身子,仰天去看天上的月亮。
不知何时,月亮挣脱了灰云的束缚,泛着清冷的光辉,高高地悬挂于高天之上。
英姑看了良久,朝着月亮伸展开手臂,似乎想邀月入怀。
不防一道声音却在英姑身后响起:“英……嫂嫂,独自一人赏月,真是好兴致。”
英姑转头看向来人,见来人果然是谢绍。遂收了自己伸展的手臂,改成端庄些的坐姿问道:“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你的晕疾好了?”
谢绍走到英姑的旁边,一扬自己的手臂,英姑看到谢绍的手里正拎着两壶酒。
谢绍把手中的酒递了一壶给英姑后,方笑道:“今夜皓月当空,良辰美景,我兴之所至,心之所至,意之使然就来到了此处。嫂嫂听到我来此的答案,可满意吗?”
英姑不置可否,打开了谢绍递过来的酒壶,凑上去嗅闻:“清酒?”
谢绍在英姑身旁坐下,点了点头:“是啊。清酒色泽淡黄或无色,清亮透明,芳香宜人,口味纯正,绵柔爽口且不易醉人,嫂嫂尽可放心饮用。”
英姑虽不善饮酒,但是心里对酒精度数极低又甘甜爽口的清酒还是颇有几分喜爱的,因此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壶,对谢绍道谢了之后,就将酒壶置于唇间小饮了一口,一尝之下果然是芳香宜人,绵柔爽口。
谢绍道:“一壶清酒而已,嫂嫂不必道谢,也不必记挂在心上。该道谢的是我,毕竟让我免遭晕船痛苦的人是嫂嫂。”
谢绍见自己所拿清酒对了英姑的口味,她当着自己的面饮了一口之后接连又饮了一口,心下十分高兴,当即也打开酒壶啜饮了一大口清酒。
此时浮云俱去,圆圆的月亮挂在清亮的天上,银辉万里,月光清静如水,照得船尾水面亦是碎银点点,美不胜收。
看着这样平静而美丽的月色,英姑心里也是平静而美好的。
清风忽来,水波略兴。
英姑闭上眼睛,半仰着放松自己去感受清风拂面的舒爽,天地间仿佛有一双巨大无比的手在由外而内地、温柔地、友好地抚触着、安慰着自己。英姑感觉自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不需任何酒精的助力,英姑已然沉醉。
谢绍又喝了一口清酒,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只觉月色醉人,月影的周边宛若宝石般镶嵌着星星点点迷离的光,实在让人迷醉不已。
看着沉浸在无边月色中的英姑,谢绍觉得自己也沉浸在了因为有英姑同在而变得更加美丽的月色中。此刻,英姑只是半仰在自己身边,谢绍忽然就觉得,人生倘若哪怕就停在眼前这一刻,自己也已经很知足了。
他转过脸仔细去看英姑,见她眼眸合拢,神情平静,脸上虽是清爽自然、一派闲适无忧的样貌,面容却在盈盈月光中更显白皙和娇嫩 ,整个人宛若月之神女般透着一种别样的美。
谢绍心动神摇,忽然间就不能自已。他屏住呼吸,一点点地向着英姑移动,但却在距离英姑咫尺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
现在,英姑的人就在不远处,谢绍只要探过身去,就能伸手抓握住她。恍惚间谢绍好像也确实伸出了手,在自己如此鬼使神差之际,却堪堪又突然停住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一旦他那样做了,无疑就会惊碎英姑的平静,打破他们之间目前的和谐,甚至更会永永远远地失去和她再相见的机会。
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谢绍又悄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并且还特意往后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尽力保持两个人的安全距离。
谢绍闭了闭眼,缓缓躺倒在甲板上。他静静地躺着,嘴角慢慢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像眼前这样也好,埋在心里,就能一直相安无事。只要他忍得住,她就一直会是自己名义上的嫂嫂,自己就能一直看得到她。眼前这样亲近的光景少之又少,稍纵即逝,实在难能可贵,容不得有半点猜疑和耽搁。
谢子安和丁越找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好月色下英姑和谢绍两人一坐一躺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