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安和英姑两人走后,谢绍立刻掀开被褥从床上坐了起来。丁越见了赶紧凑前蹲下,侍奉着谢绍穿上了靴子。
因着是在舱内,不需要见客,丁越只是伺候谢绍穿上了宽松的清玉色便衣,头发也只用一根同色的发簪在他的头顶固定,一头墨发直接从头顶披垂而下垂落在肩背之上,更衬得谢绍风姿若仙。
谢绍一甩袍袖坐在了舱内的圆桌旁,丁越适时送上茶水,谢绍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放下,缓缓说道:“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番缘由,我这位自幼就聪慧非常的谢大哥能相信几分?”
丁越垂首沉吟道:“谢公子听了您的话,当时并未有异议,而且还责备您太过意气行事伤了身体,想来他应该不至于有别的想法。倒是东家您,如果您真像您对谢家公子说的那样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忍耐力就冒险乘船,不是小人多嘴,确然是有些过了。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这样做……”
丁越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打住,倒把谢绍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他接过丁越的话头颇有些兴味地问丁越道:“倘若因为别的原因又如何?”
丁越跟随谢绍多年,深谙谢绍的性情。如果一件事谢绍没有兴趣便罢,一旦他滋长了兴趣,那这件事他十有八九到最后必定是非要追根究底、完全掌控才能罢休。
眼下他们本没必要回阳夏,但此刻谢绍不但准备回了,而且还要和谢子安一起回去。这里面的缘由就不由得不让人猜测。
谢子安之于谢绍,至多是一个远房哥哥外加一个童年一道略读过些书的普通伙伴的意义。谢绍自离开谢氏家族,几乎已然全部断了与家族内部的联系。现在他却和谢子安这个谢氏家族的正统子弟纠葛在一处,如果谢子安本身并无太大的吸引力能让如今的谢绍一反常态,那很容易就能想到的是定然是他身边的什么人才会令谢绍反常至此。而谢子安身边的人,却只有英姑……
天爷,一想到此处,丁越就不禁头皮发麻,暗暗祈祷老天爷别让自己的猜测成真。是以,他虽大胆猜测出了事情可能的因果,却断然不敢开口去打破眼前仿若冰河化冻前表面的宁静。
虽然丁越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但谢绍却不让他如愿。他紧盯着丁越看了良久,没说什么,就在丁越以为这个话题已然安全揭过去的时候,谢绍却肃穆了神色,又一次开口向他问道:“倘或因为别的原因又如何?”
丁越一瞬间汗流浃背,谢绍再次开口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已经让他知道他所担心的事可能已经发生了。他感觉身体上仿佛在这一刻突然被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让自己的脊背再也无法挺直了。
“嘭”的一声,丁越直直地挺跪在地上,深磕下头去,失声道:“爷虽生性不羁,但总要顾及世人眼光,蜚短流长……”
丁越话还未说完,就听谢绍嘴中轻“嗤”一声,他疑惑地抬起头来,却正巧看见谢绍光芒大盛的眸子迸发出的强烈的光彩。
一时,丁越眼中的恐惧更甚,他深深地低下头去,再没抬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