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俢回到朔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凉王府复命,去京的路上遭遇山贼,他与山贼负隅顽抗之时受了伤,自然就去不了盛京。
“王爷陪王妃睡着,还未起。”刘权将祁俢与赵蔚带至前堂歇息喝茶,“二位赶了一夜的路,喝喝茶、用些点心先。”
“喝茶倒不必了,若是有早饭的话……”
喝茶吃点心,那是闲人才会做的事情,他们虽是将军、校尉,但说到底还是个粗人,能实实在在的吃饱喝足就行。
“有,马上就来,牛肉面。”刘权颇为自豪的向二位介绍道,“牛肉卤过,咸香四溢,王爷特别爱吃。”
“有劳刘管家了。”赵蔚客气说道,他对饭食的要求无非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二位先坐着,我去看看就来。”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牛肉面就端上来了,这是两碗朴实无华的牛肉面,牛肉与宽面的比例各占一半,面条上堆放着大块的褐红色牛肉与青翠欲滴的菜叶,红里带绿,光看颜色搭配就让人垂涎欲滴。
面条的清香里夹杂着牛肉的鲜香扑面而来,二人拿起筷子、端起碗就干饭。
二人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牛肉面,面条爽滑有筋道,牛肉片香软有味,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竟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二人吃起面来连头都不抬。
“刘管家,面还有吗?”
赵蔚手中的大白瓷碗已空,他喝的连汤都不剩,祁俢同他一样,也将碗里的面条吃了个精光。
“有,马上送来。”刘权喜笑颜开的答应道,“王爷能吃三碗。”
不过,王爷吃的时候还加了荷包蛋,是王妃亲自为王爷煎的荷包蛋。
“刘管家,这碗小,一次可以多上几碗。”
按道理来说,他们的饭量比王爷的要大,王爷若是吃三碗,他们得吃五碗才行。
果然如此,二人在吃了五碗牛肉后,这才面带笑容的放下碗筷。
“不知祁将军与赵校尉吃饱了吗?”
“吃饱了。”祁俢答道,“王爷醒了吗?”
“刚起,还得片刻。”
小春刚端水进去伺候,王妃洗漱要花些时间了。
“我们去院中等着便是。”
于是,二人行至东院,站在院子里候着。
待到小春从屋里走出来后,祁俢清了清嗓子禀报道:“禀王爷,活捉山贼五十人,是杀还是留?”
“交给赵蔚。”
既然是南越国的将士,交给赵蔚驯化最为合适。
祁俢一听,便知是王爷有意饶恕“山贼”一命。
当初,是渭水的渔民最先发现有可疑船只渡河,前来禀报,霍陵这才将计就计,将恒王的兵马一网打尽。
“禀王爷,恒王此次元气大伤,是否乘胜追击夺下几座城?”
“这倒不必。”
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城好拿下,但皇甫啸云派不出合适的人去治理郡城。
“末将领命,末将告退。”
复命完后,二人便退下了。
“阿云,我猜恒王现在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不到一天阿云就回府了,幸韵星将手中的螺子黛递给他,皇甫啸云接过后娴熟的为阿韵描眉。
“若是被气死,倒也便宜了他。”皇甫啸云轻描淡写的说道,轻慢的话音里带有一丝不屑的意味。
“阿云,皇上这下不会让你进宫了吧?”
“霍陵已上书皇上,请皇上出兵剿灭山贼。”他虽不善画,但给阿韵描眉却是十分的认真,“怎想起画竹子了?”
桌上的那幅画他看过,若不是公子衍埋在竹林里,他定会将这幅画视若珍宝的收藏起来。
“昨夜想你睡不着,本来是胡乱画着玩,丑得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便改成了竹子。”幸韵星如实的说给他听,并朝他撒娇说道,“阿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离不开便不离。”皇甫啸云将螺子黛放回盒子里说道,“画好了。”
“那司空御怎么办?”
原来恒王并没有舍弃司空御,而是装着不在乎,好伺机营救。
“本王命人切下司空御的一根指头,送去给恒王。”
皇甫啸云又岂会任他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他要好好挫挫恒王的锐气。
“有什么谈判的条件吗?”幸韵星面露胆怯之色问道,切下一根指头,这得有多痛!
“一百两黄金买下一根手指头,司空御还有九指,否则,本王会命人一根一根的切下来送去给恒王欣赏。”
幸韵星并没有替司空御求情,想当初他杀了旺财,如今也是罪有应得。
二人用膳之时,皇甫璟与皇甫骁一同来给爹爹娘亲请安。
大哥说的没错,爹爹并未去盛京,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听说了。
“给爹爹请安,给娘亲请安。”二人同时行礼说道。
“不必每天都来请安。”幸韵星对他二人说道,由于住在一个院子里,璟儿与骁儿几乎是每日都来请安。
“孩儿给爹娘请安乃天理伦常之事。”皇甫璟认真说道,“孩儿虽未能替爹娘分忧,但问安这种小事不可马虎。”
“用膳了吗?”幸韵星问道,她一个现代人,起初内心里是接受不了请安这种礼教,后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用过,孩儿去温习功课了。”
“去吧。”
皇甫啸云吃的正是牛肉面,只是少了阿韵煎的荷包蛋。
“韵韵,本王还要去军营。”
“嗯。”她应了一声,一边将碗中的牛肉夹起放在阿云的碗里,“肉太多,吃不完,我想吃鸡蛋。”
“本王也想吃。”
“走。”幸韵星朝他使了眼色,二人便起身朝北院的厨房走去,“阿云,我昨天赶集买了好多东西,有松子、榛子、杏仁……”
幸韵星这才意识到自己买的全是坚果,根深蒂固的办年货思想果然恐怖!
“明日本王陪你去集市上走走。”
“北凉王亲自去逛集市,谁还敢收我的银子。”幸韵星笑着揶揄道,不过,自己说得倒是实话,谁敢收北凉王的银子!
“若是不收,本王便拆了集市。”霸道的声音说道,就这还想让他知难而退。
幸韵星投来钦佩的目光,竖起拇指夸赞道:“高人,佩服、佩服!”
“你呀,不要总想着难为本王。”皇甫啸云突然转移话题,因为他的目光在天空中发现了凌空飞舞的小雪花,“阿韵,下雪了。”
幸韵星抬起脑袋,顺着阿云目光的方向看去,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的落下来,先是小朵小朵的雪花,柳絮般轻轻的飞扬,然后越下越大,似鹅毛般随风飘扬。
“羊肉火锅和下雪更配。”
北境下雪乃冬天的常态,已经弥补了身为南方人,在看到北方下雪时的羡慕与渴望。
“本王今日早些回府。”
“嗯,骑马小心一些。”
后来,幸韵星将阿云送到王府门口,看着他骑马离开后,这才回了屋里。
南院,易芊芊三人扒在窗户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落而下,给房屋、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地毯。
“表姐,你看那多雪花好大。”
时不时会有雪花飘落在她们头顶上,不知大哥、二哥近日在忙些什么,很少来南院。
“娘亲教过我们堆雪人,等雪停了,我们就去院子里堆雪人。”
“薛神医有交代,让我注意保暖,不要碰冰冷之物。”
她的寒疾还未痊愈,药是每天都在喝,薛神医说,想要根治寒疾,不仅要靠治疗,还得靠保养。
“还是算了,我怕堆雪人的时候表姐看着眼馋。”皇甫玥用手接住一片大雪花放在表姐的身前给她看,“表姐冷吗?”
“倒是不觉得冷。”
在易府,大哥和二哥会让着她,在王府,表弟表妹会迁就她,有的时候,她会在心里自责自己无用,事事都要旁人为自己着想。
“还是别看了。”皇甫瑶将易芊芊从屉窗上拉开,再将屉窗关上,“我们去练字。”
皇甫瑶刚将宣纸平摊在桌上,易芊芊在一旁磨墨,此时小秋在门外敲门说道:“王妃做了奶茶让奴婢送来,给小郡主们暖暖身子。”
“进来。”皇甫玥接着问道,“爹爹可是不在府上?”
“王爷不在府上。”小秋将茶壶里奶茶倒在杯子里,一一送到三位小主的手上,“王妃说要趁热喝。”
“爹爹若是在府上,娘亲哪会有闲心熬制奶茶给我们喝。”皇甫玥已经知晓其中的套路了,“只有爹爹不在府上的时候,娘亲才会想到我们。”
“瞧小郡主这话说的,王妃自然是想着小郡主。”
“我并没有责怪娘亲之意。”皇甫玥端着茶杯,小抿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说道,“爹爹与娘亲恩爱,甚好。”
“王妃让奴婢带话,今日晚膳在东院吃羊肉火锅,三位小主可以早些去。”
王妃已经在厨房准备晚膳,下入火锅的配菜正一盘一盘的端往东院的用膳房。
“韵姨真贤惠。”
易芊芊还是头一回喝到如此特别的茶,温润香浓的茶水入口后,那甜甜的味道似乎能让她的心飘起来,一瞬间就柔软到最深处。
“娘亲虽是王妃,却半分王妃的架子都没有,朔城的百姓可喜欢娘亲了。”皇甫玥乐滋滋的说道,“爹爹也深受朔城百姓的爱戴。”
“皇叔勤政爱民,自然会受百姓爱戴。”
“表姐,这就叫做彩虹屁。”皇甫玥“咯咯咯”的笑着说道。
起初易芊芊不知何为彩虹屁,后来才知道,就是拍马屁的意思。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怎又成了彩虹屁。”
现在,她也学会了与人斗嘴,话自然就多起来。
三人说着说着便都大笑起来,直到小秋来叫她们去东院用晚膳。
皇甫啸云回府的时候阿韵正好忙完,她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一股香料与羊膻味混合的气味,不行,吃完饭她得洗个澡。
“阿云回来了,羊肉火锅刚做好。”
皇甫啸云走上前来正要搂上阿韵,却被阿韵躲了开,他一时愣住,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阿韵竟要躲着自己,难道是他回来晚了?
“本王忘了时间……”
“我身上的味道难闻。”看出阿云的茫然无措,幸韵星解释道,她将袖子举到阿云的鼻子前给他闻了闻,“等我洗完澡了再抱。”
皇甫啸云却抓住眼前的手腕,一把将人搂紧在怀里:“就算掉进粪坑了,本王也要抱你。”
“你才掉进粪坑了。”她娇嗔一声,娇俏的脸蛋儿上笑靥如花。
“本王何时嫌弃过你。”低柔的声音说道,“王妃今日辛苦了,晚些时候本王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嗯……”娇滴滴的声音答应道。
孩儿们都已就座,只等着爹爹娘亲来了就开席。
“爹爹娘亲。”
“皇叔韵姨。”
孩子们纷纷起身行礼。
“入座。”
八仙桌上摆放着三个铜锅,除了桌面上摆满了配菜,旁边的方桌上也同样摆满了菜品和饭后甜点。
“孩儿以茶代酒敬爹爹前两日大败恒王夜袭军。”皇甫璟站起身来,双手举杯,话毕,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近来战事少,本王会让祁俢带着你,日后便住在军营里,可时常回府看望阿韵。”
“孩儿谢过爹爹。”
一听大哥要去军营,皇甫骁急得一窜而起,心急口快说道:“爹爹,我也想去军营。”
“你尚小,去了军营还需有人照顾,过些年再说。”
“我不小,爹爹,你就让我跟大哥一起去军营吧,我什么事情都能干。”皇甫骁急得只差没跪在爹爹面前求爹爹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娘亲。
“就让骁儿去军营吧,与璟儿一起,正好二人还可以相互照料。”看出皇甫骁的心思,幸韵星便在阿云面前替他说好话,“骁儿是男儿,得多磨练磨练才行。”
“那便依王妃所说,二人一同去军营。”皇甫啸云又怎会看不出娘俩的心思,便应允了,他接着说道,“本王接到密函,易大人这几日要来朔城。”
“爹爹要来朔城!”激动中带着满腔欢喜的声音问道,“娘亲来吗?”
“易大人一人来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