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风确实不需要晓雯的担心,起码在围墙内的日子是不需要的。关心,在这样的时候已经显得太过无力,或许,在这种特殊的阶段,那里面还能安全一些,病原体不容易接触。而这一切,晓雯仍然被蒙在鼓里。
岳风,大约三月中旬的时候,一次放风时,听那个“硬币”朋友说起的。说是听他房间的一个狱友说的,那狱友的家人来探望时说起来的。
岳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了,但是,发生这样让人恐慌的事情,他便开始为晓雯担忧,可是,身在围墙里,还能如何?又能如何?他忽然觉得晓雯和他是一样的,围墙的这边与那边,谁又能说的清哪一面是围墙内与外呢!
可是,这样的牵挂很是折磨人,他想起那位“硬币”朋友所做的事。他也开始想办法弄到两枚一毛钱的硬币,算算释放的日子尚早,也就不急不慢地在有空的时候磨起来。
有一日,“硬币”朋友见岳风也在学他,便拍拍岳风的肩膀:兄弟,看来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啊。反正,这里面也无聊,不如跟哥分享分享打发一下时间吧。
岳风听到他这样说,抬头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磨他的硬币。
“硬币”朋友见他这样,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倒开始絮叨他自己的故事,他说起自己过往的辉煌经历。他与人合伙做些小生意,在一个三线城市,后来生意扩大了,赚了点钱,心就开始变得更大了。再后来在北京做生意,本来挺好的,因为与人发生了误会,最后被折腾到这里面来了。岳风听着他细数自己的历史,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事,一心做个良好的倾听者。
“硬币”朋友还对岳风说:兄弟,这人呐就是一颗凡心,欲望却永无止境。你说我要不是当初太贪心,也还在那个三线城市快活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岳风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对他说:哥,这话也对也不对。没有贪心,就不会有进步就没有追求,但是,话说回来,要是不择手段地贪心,那结果一定适得其反。
“硬币”听完一个劲地说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他仰头看向远处高墙外的天空,向岳风问道:兄弟,你有想好出去做什么吗?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
岳风冷笑了一声,这一声笑是从鼻腔发出来的,随后说道:大哥啊,老本行,呵呵,恐怕不能再随我的愿喽。谁知道呢,边走边看吧,反正我呢,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追求。
“硬币”表示赞同,说:是啊,谁知道将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就像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吃几年这里的饭,在这个地方做些冰冷的梦。
岳风见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暗淡,安慰他说:大哥,就像你说的,谁知道将来呢,把眼前过好就行了,先别考虑那么多了,伤神。
话虽如此,岳风却又忍不住担心自己的所爱,第二天,他给乐队的兄弟寄出了一封信。
大约过了两周,乐队兄弟直接来看他了。说起外面的状况,说实际上还好,也没有岳风担忧的那么糟糕。但是,他说:你让我打听的晓雯的情况,我确实没有打听到,我按你给的画廊地址去了,那女老板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到晓雯了。
那她有没有说其他人联系没有?岳风有些急。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朋友有些不解。
岳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定位欧阳沾的身份,便只说还有其他人。
没有啊,她没有对我提到任何人,只说晓雯没有再来北京了,当然,也有可能来了北京没有再联系她了。
岳风摇摇头,说:那不可能的,只要她来北京了,一定会联系她的。还有一种情况,她根本就没来北京,只不过,那老板不肯告诉你罢了。
想到这些,岳风痛苦地低下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世上有千万种可买卖的药,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以出售。他想,身在这里,为她忧虑再多也毫无意义,半点实质性的用场都派不上,不想了,徒劳啊,一切都是徒劳,但愿她一切都顺利吧。
祈祷,是对别人的美好愿望的祝福,更是让自己的内心踏实安宁的最好方式。岳风目前也只剩这两个字的拥有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生活和作息时间,让他整个人变得结实了不少。至少目前来说,心态变得平和了不少,而且,遇到一些小问题,不再轻易对别人提出建议,自己将自己安顿好了就万事大吉。
但是,另一方面,他不清楚自己这种看似平静的心态背后,是否因为这样的生活压抑而成。如果,如果到了外面的世界,是否还会收敛起那个真实的自己呢,他不敢确定,他只明白一点,这里只需要服从,所有的个性与不合群的尾巴都需要小心地隐藏与收缩起来,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人嘛,活在当下,何必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呢!这句话,如果换在从前,他会不屑与鄙视,活出真我,嫉恶如仇才是真正的本我,而现在,竟然像个佛系的人似的,参透了现实的真谛,从而变得平和与开阔。
因果关系下的变化,让他明白这只不过是自己入乡随俗的机智而已,一切都是暂时性的,并不是真正彻底的观念改变。
由于岳风在里面的这半年,表现良好,加上每个月本身就会减掉一点,这是岳风后来才知道的。因此,他算了算时间,应该不用整的两年时间了,毛估下来,今年年底不用在这里过第二个新年了,这样的预估让他打起了精神。
可是,那时晓雯会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会不会像小说剧情里那样的狗血,即便如此,岳风想,假如真有这样的狗血剧情,那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意外惊喜了,可这些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