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三壶梨花白跟酒菜,共计五十两银子。”
伙计的话刚说完。
刚要坐下的陈不胜跟吴仲,差点儿跳起来骂娘。
瞬间心里充满了紧张跟心虚,脸色也变得更加不自然。
善于察言观色的伙计强忍着嘴角的笑容,时不时转移注意力的看向别处。
而徐孝先听到五十两也是不由心头一紧。
我特么的……。
本以为自己如今手里有了个三百两银子,在京城虽不能算是富翁,但也算是殷实人家了吧?
可一进这明玉楼,徐孝先才发现,自己特么的依然还是穷鬼一个。
“拿着。”
徐孝先这次不显摆似的一锭一锭地抛了,一股脑儿地拿出五锭银子放在了桌面上。
二楼不起眼处,女子看着三菜鸡心虚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好嘞,三位公子请稍候。”
随着伙计高亢着声音离去。
徐孝先三人觉得三魂七魄仿佛被那伙计的叫声抽走了一大半。
“这特么的太黑了吧?这是黑店吧?不,黑店都特么的没有这么黑!”
陈不胜咬牙切齿地哼哼道。
“徐哥儿,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吗?”
吴仲也担心地问道。
这不像是平日里徐孝先的风格啊。
虽然平日里说不上抠,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方。
毕竟,徐哥儿之前可是负债累累。
“有正事儿。”
徐孝先顾不得唏嘘感慨一百两银子还啥都没见着,就去了个七七八八。
他现在也没什么还给三人一人找个姑娘,好好潇洒一番的心思了。
毕竟,兜里就剩下二十两银子了。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今夜该如何丢人不丢到姥姥家的走出明玉楼,他就很知足了。
一掷千金。
古人诚不我欺啊。
但八十两银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打水了漂。
还是让徐孝先很心疼。
破地方!
以后再也不来了!
但好在,一楼的厅堂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坐着。
前方那比他家三间北方还要大的舞台,此刻是灯火通明。
一女子正坐在中央弹着琴。
但并没有看到有人豪气地把金瓜子、银锞子往台上扔。
可能如今舞台上弹琴的,只是垫场吧。
不大会儿的功夫,三壶梨花白跟八个菜摆到了桌面上。
依旧还是那个伙计,脸上的笑容既热情又不热情。
“三位公子慢用,若是一会儿有中意的姑娘,三位公子也可以打赏一番。”
“嗯嗯嗯,知道了。”
徐孝先点着头,陈不胜跟吴仲瞪圆了眼睛看着八道菜。
这特么的……有米饭吗?
毕竟三人今晚上谁都没吃饭,就想着吃顿好的了。
可谁知道特么的上来的是八道凉菜,而且每盘都那么小,都不够他们三人中的一人吃。
随着那伙计再次含笑离去,徐孝先三人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大傻子!
“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谈不上了,小酌怡情吧。”
吴仲这平时话不多,此时嘴里蹦出了三人的心声。
二楼的女子,看着三人望着八道菜跟酒发呆,一时之间捂着嘴笑的竟是直不起腰来。
“姜柔姐,你怎么在这里?小姐找你半天了。”
圆荷看着不知为何笑的眼泪汪汪的姜柔问道。
姜柔松开捂着嘴的手,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道:“没什么事儿,刚才走到这里,恰好看到一桌客人,应该是头一次来咱们明玉楼,三个人看起来傻的可爱,没把我笑死……。”
“果然跟小姐猜的一样,你就喜欢看这些。”
“唉……成天在楼里,总要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啊,要不然不得憋疯了啊。”
姜柔扶着栏杆,再次望向那角落,嘴里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家小姐那小没良心的啊,说跑出去就跑出去,说想干嘛就干嘛啊。”
“但你也是之前的头牌啊,你要是……。”
圆荷嘟了嘟嘴,顺着姜柔的视线望向一楼厅堂的角落,瞬间张大了嘴巴。
姜柔见旁边圆荷不说话了,好奇的回头望去,只见圆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指了指她,而后又指了指角落那桌客人。
“姜柔姐,你……你说的不会就是那桌客人吧?”
看着圆荷那惊讶的神情,风尘滚滚中趟过来的姜柔,岂能不明白,圆荷的表情要么意味着三人身份不简单,要么就是意味着……圆荷,不,是李青衣认识的?
“青衣认识那三人?有交情?为青衣而来的?”
姜柔惊讶的问道。
圆荷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这倒是把姜柔看迷糊了。
“你倒是说话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孝先啊。”圆荷压低了声音说道。
姜柔瞬间胸口一紧!
倒不是徐孝先三个字有多可怕。
而是这三个字太可恨了!
要不是这个人,李青衣也不会刻意对金掌柜隐瞒!
如今就连她,也不得不帮着李青衣隐瞒此人的名字跟存在!
但这家伙怎么来明玉楼了?
为李青衣而来的吗?
喜欢上李青衣了?
“走,去四楼。”
姜柔拉着圆荷的手就往四楼走去。
一楼角落的徐孝先三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今夜菜鸡的行为被人从头看到了尾。
给人家带来了无限的乐趣与紧张。
而此时的三人,脸上也丝毫没有逛青楼的愉悦跟兴奋。
相反,虽不是愁眉不展,但仿佛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家国天下事的重任在身。
很是沉重跟肃穆。
酒盅里的梨花白恨不得分好几口喝。
毕竟,一壶的量太特么少了!
用筷子夹口菜都得抖三下,深怕一筷子下去盘子空了,尴尬地裸露在桌面与众人面前。
“我终于理解为何有人说一顿饭能吃的人生不如死的感触了。”
陈不胜嘬了一小口酒,摇头叹息道。
吴仲静静地夹了一口菜,而后望着前方都看不清楚女子面容的舞台:“酒色财气,这算是几样?两样?四样?”
徐孝先也是不解地放下筷子,纳闷道:“你说他们都哪来的钱啊?每晚这么夜夜笙歌的,家里有多少钱够这么造的啊?”
“老徐,当官吧,我跟老吴就指着你了。”
陈不胜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喝口酒都得算计着喝,忒不痛快了。”
“我正六品的百户不是官?”
“屁的官。”
陈不胜翻了翻白眼,道:“我问你,你跟京县知县都是正六品的官,那么你说你俩的官一样吗?权利一样吗?钱也一样多吗?人家管半个京城的百姓与县政。你呢?一百人。所以你还算是官吗?”
“你信不信,咱俩打个赌,今日别说是正六品的知县了,就是县丞、通判过来,明玉楼恐怕都得当祖宗似的供着,你有那个资格吗?有那地位跟排场吗?”
“……。”
徐孝先被陈不胜问得说不出话来。
道理他懂,事实也是如此。
但……怎么听着这么现实!
这么别扭!
“最低也得到崔千户那个品级,在这京城或许才能算是个官。”
吴仲看着徐孝先说道。
眼神中,既有鼓励也有期待,甚至还有一股坚定。
“我跟不胜兄弟这里,只要你说,我们绝无二话。”
徐孝先看着两人认真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就是突然有些想程兰了。
会不会她对自己也抱着这种期望呢?
四楼、李青衣的闺房。
房门像是被人撞开似的,把李青衣吓了一跳。
“小姐,我在一楼看到……。”
圆荷还未说完话,姜柔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圆荷的嘴。
“嘘……。”
姜柔不悦道:“你想害死你家小姐啊。”
被捂着嘴的圆荷连忙摇头。
李青衣眨动着美眸,看着神经兮兮的两个人,好奇道:“怎么了这是?”
姜柔松开圆荷的嘴,看了看闺房里就她们三人。
认真道:“你给我说实话,你跟徐孝先如今算认识还是不认识?”
“当然认识了啊,我还要请他吃饭呢?你忘了,你上次吃的和气楼的清蒸鲈鱼,还是人家请的呢。”
李青衣说道。
“那你没告诉他,马大人正四处找他呢吗?马公子的事情,你忘了,这还没过去呢。”
李青衣看看姜柔,又看看圆荷,一脸不解又有些心虚。
她昨天不小心已经说漏嘴很多话了,所以……算是告诉徐瞎子了吧?
“这……我想……他应该知道右都御史会找他麻烦吧?”
“那他怎么还来明玉楼了?不是你请的吧?”
姜柔问道。
面前的李青衣,神色之间瞬间写满了惊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诗情画意的脸上绽放着惊喜的笑容:“真的吗?他在哪里?”
“你给我坐下来,你还想找他不成?”
姜柔冷着脸,一把拉住李青衣:“如此看来,那就是他不请自来了?但想必还是冲着你来的。”
“那还不请他上四楼……。”
“请什么请?一楼他们坐着都费劲,哪里来的钱上四楼。”
姜柔冷冷道:“打发圆荷,或者找个伙计,跟他们支应一声,让他们喝完酒吃完菜就离开吧。要不然一会儿若是再被好事者、或者吃醉酒的客人挑衅一番,岂不是尴尬?万一他再吆喝出认识你,你说到时候你见还是不见?”
也不知道李青衣有没有把姜柔的话听进去。
只见李青衣嘟着嘴,神游道:“其实我挺想看那家伙吃瘪的。没钱的话好说,反正我欠他一顿饭,让圆荷拿上一兜银锞子偷偷给他就是了。”
姜柔看着嘟嘴神游的李青衣,没好气地伸出指头戳了戳李青衣那白皙的额头。
“你倒是大方,贴钱给人家?小脑袋瓜里天天想什么呢?”
姜柔没好气道:“算了,不想让走也成,但没必要倒贴银子,我照应着不让出差子就是了。”
嘟嘴神游的李青衣瞬间喜笑颜开,搂着姜柔就要上嘴亲。
“就知道姜柔小姐姐是菩萨心肠,人最善良了。”
“但是你不准跟他见面。”
“知道。”
李青衣拉长了音:“今夜金四海不在楼里,你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晚上,你放心,一会儿我出几个对联,保证让他们都没心思抢姑娘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