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周府。
房间内。
盛夫人颤抖的手抚上梓盈的脸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我的乖宝...…我的乖宝啊...…”
她将梓盈紧紧搂在怀中,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入对方的衣衫,
“娘日日夜夜都在金山寺为你祈福,磕头磕得额前都见了血...…你终于...…终于平安回来了...…”
梓盈被她勒得生疼,鼻尖萦绕着盛夫人身上浓重的佛香与药味。
她不耐地别过脸,正好瞥见妆台上铜镜里的倒影——盛夫人哭得面目扭曲的脸贴在她颊边,而她自己眼中尽是冰冷的嫌恶。
“乖宝啊...…”盛夫人哽咽着,手指神经质地梳理着梓盈的发丝,“虽然帅府没了,但咱们母女三人...…也要好好活着。”
“母女三人?”梓盈突然冷笑,“哪来的三人?”
盛夫人浑身一僵,浑浊的泪眼中浮现出希冀:“你悦曦姐为了撤掉你的通缉令,去了前线...…”
“沈悦曦?”梓盈轻笑着掰开盛夫人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揉皱的衣袖,“真可惜,她早就死了。”
盛夫人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不可能...…”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悦曦答应过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梓盈俯身捡起滚落的药碗,指尖轻轻一弹,瓷碗发出清脆的哀鸣,“你哭够了吗?哭够我就走了。”
盛夫人突然瞪大眼睛。
月光透过窗棂,在梓盈侧脸投下斑驳的影——
那分明是她女儿的脸,可眼角眉梢的讥诮,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你...不是我的乖宝...…”盛夫人颤抖着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梓盈将碎发撩至耳后,秀眉轻挑,“我父母乃是灵鸟族族长和族长夫人,而我则是灵鸟族的公主,天界的上品仙位。你?”
她轻蔑地扫视盛夫人,“也配?”
随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盛夫人都止不住的发抖。
“啊啊啊啊啊!!!”
忽而,她抱住自己的头,发出凄厉的哀嚎。
帅府灭门那天的画面在脑中翻涌。
候潮台上,她亲眼看见丈夫的头颅被砍下,还有她的两个儿子。
而现在,沈悦曦的死讯,女儿的变样,最后一丝希望也在眼前破碎。
“你不是我女儿!”她疯了一般扑上来,枯瘦的手指掐向梓盈脖颈,“妖怪!把我的乖宝还来!”
梓盈被她撞得倒退数步,后腰狠狠磕在桌角。
盛夫人此刻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在她颈间抓出数道血痕。
“你发什么疯!”梓盈抬掌欲推,却被盛夫人死死咬住手腕。
房门在这时被猛地推开。
周墨言立在光下,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盛夫人状若疯妇撕咬着梓盈,而后者眼中杀意毕现。
“这怎么回事?!”
他箭步上前,两记手刀精准落在二人后颈。
盛夫人软倒时,眼泪还挂在扭曲的面容上。
梓盈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周墨言望向她时,眼中深不见底的探究。
风卷入室内,吹散了满地碎瓷间残留的药香。
———
盛晚樱睁开眼时,屋内只余一盏将熄的烛火。
后脑传来钝痛,她下意识抬手去揉,指尖触到一处微微肿起的包。
“嘶……这人下手还真重啊。”
窗外隐隐传来打更声,三长一短,已是子时。
她撑着手臂慢慢坐起,锦被从身上滑落,“不过好在,终于回来了。”
这些时日,系统空间的屏幕上一直实时播放着梓盈的所作所为。
她记得当初看原着时,就对这位恶毒女配毫无好感。
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刁蛮公主,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稍不顺心就肆意践踏他人。
但此刻,她对梓盈的不喜欢已经无关紧要。
盛晚樱的眸光渐沉,眼底凝结着化不开的寒意。
她现在心底更加厌恶的,是这一切事件的源头,那个狗皇帝。
她自然是没那个通天的本事杀他。
但是,她要把他从夷笙身上活生生取下的蝴蝶骨,拿走。
她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权谋算计,可她太清楚一个自私到极致的父亲能有多恶心。
那种人会变成啃噬妻儿血肉的怪物,用至亲的哀嚎为自己铺就锦绣前程。
他利用完夷笙将她抛弃,将傅妄瑾视为自己的污点遗弃冷宫。
压迫周边国家的同时,为了收回兵权,毫不留情的灭了帅府一家。
如今傅妄瑾带兵打了过来,又将自己的儿子们推出去为自己挡刀。
如他所说那般,他光有权利没用,百年后一抹黄土。
所以他要长生,要长长久久享受这一切,将世间所有的荣光都攥在自己掌心。
“想长生,长你大爷的。”盛晚樱气呼呼地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她盘膝坐在床榻上,月光透过窗纱,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银白的轮廓。
按照目前的局势,傅妄瑾的大军压京是迟早的事。
她眯起眼。
既然如此,那她干脆就在华京等他来。
再换回阿莺的脸,等他对她卸下最后防备,等那最后20点好感度圆满...…
然后……
她在完成她的任务。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干另一件事。
盛晚樱:小3,你能找到夷笙的蝴蝶骨在哪儿吗?
【系统1733:正在为宿主搜索蝴蝶骨位置...…搜索成功,金山寺,天乾金塔最高层。】
“原来在那里啊...…”
盛晚樱轻喃,仿佛眼前浮现出那座高耸入云的金塔。
塔尖常年云雾缭绕,据说连飞鸟都难以企及。
她撇撇嘴,“那玩意儿还挺高的。”
老娘可是读者,外加有系统。
跟读者比秘密,比得过吗你个狗皇帝
她挑挑眉,换了衣服,缓缓起身,走出了房门。
她忽然想起下午梓盈对盛夫人的所作所为,心头没来由地一刺。
犹豫片刻,她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盛夫人的房门。
屋内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盛夫人蜷缩在床榻上,眉头紧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憔悴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影。
“不要...…乖宝,悦曦...…回来...…”
盛夫人在梦中呓语,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盛晚樱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盛夫人的模样和她的妈妈身影仿若在此刻重叠。
她轻叹一声,取出罗巾为她擦拭额角的汗,学着妈妈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样子,轻轻拍着盛夫人的手。
哼着那首曾经哄她入睡的《摇篮曲》。
“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
她轻声哼唱,嗓音比月光还温柔,
“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
窗外,一只夜莺落在枝头,静静听着。
盛夫人的眉头慢慢舒展。
“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
……
渐渐的盛夫人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而绵长。
盛晚樱停下哼唱,静静地看着这个在梦中找回安宁的女人。
她轻轻为盛夫人掖好被角,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房门无声地合上,将满室月光与安宁都锁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