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猫着身子,悄悄地趴在墙角,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场热闹好戏。
这出戏的开场,正是她精心策划的。
一大早,她就跑去告诉张老爷这件事。
张老爷起初满脸狐疑,眉头紧皱,压根不相信江家的人会如此歹毒。
于是她对天发誓,甚至还嚷嚷着让知府大人也一起去,要是撒谎就任由知府处置,在她这般信誓旦旦之下,张老爷才半信半疑地跟着来了。
江家那些人,一个个贪婪成性,既觊觎着那丰厚诱人的嫁妆,又想着欺负良善,天底下哪能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眼瞧着事情发展得差不多了,江梨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换上一副震惊又茫然的表情,迈着匆忙的步子往宅子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抬起手拍着自己的脑门,装出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高声喊道:“爹,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江元亮正被眼前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看到江梨出现,就像被点燃了火药桶,怒火蹭地一下冒了起来,没好气地吼道:“你来干什么啊?赶紧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逼我骂你!”
江梨却好似没听出他话里的厌恶,眼眶微微泛红,带着几分委屈说道:“爹,我早上一听说知府大人带着一群人来找你,心里就慌得不行,担心咱们家出大事,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好就赶紧跑来了。我这是关心你啊,你可是我爹,是我在这天底下唯一的亲人了。”
江元亮听闻,嘴角一撇,终究还是没再吭声。
封雁芙则是气得柳眉倒竖,指着江梨的鼻子,大声斥责道:“我看你就是诚心来看我们笑话的!”
江叶柔和江婉两人的模样狼狈不堪,发丝凌乱,衣裳褶皱,活脱脱像极了街边落魄的乞丐。
她们瘫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就在这时,江承宣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朝着正厅踱步,一边还打着哈欠,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挠了挠头,满脸好奇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家人们,疑惑地问道:“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江叶柔见状,像找到了发泄口,立刻叽叽喳喳地把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随后便痛苦地哀嚎起来。
江承宣弯腰捡起地上那份休书,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休弃。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往后他该如何面对众人?
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江梨看着这一切,心里开心得不行,却还佯装震惊,捂着嘴说道:“什么?宣弟弟,你居然被休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以后你再想娶妻,恐怕比登天还难呐。就连我这两个妹妹,往后名声也算是毁了,想要嫁个好人家,更是难上加难啊!”
这一番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狠狠地戳在了江家人的心尖上。
江叶柔听了,哭得愈发大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江婉更是心急如焚,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嫁给谢寒清,本就出身商户之家,身份低微,如今名声扫地,以后更是毫无指望。
江元亮眉头紧锁,陷入了一阵沉思。
如今张茹的嫁妆打了水漂,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批瓷器上,而要做成这桩生意,还得靠江梨牵线搭桥。
想到这里,他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江梨,和声说道:“宝贝女儿,上次你提过能帮爹和皇家搭线做生意,这事儿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你看咋样?”
封雁芙听到这话,当即不屑地“呸”了一声,尖锐地反驳道:“老爷,您糊涂啦!江梨在将军府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她自个儿都自身难保,哪有能耐帮您?您可别听她瞎吹牛!”
“你懂什么!”江元亮立刻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满是不耐烦,“昨日我和柔儿、婉儿亲眼瞧见,谢将军对她关怀备至,还亲自抱她回去呢!”
封雁芙闻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昨日她忙着招呼客人,确实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妒火从她心底熊熊燃起,烧得她满心都是怨恨。
江梨果然是那狐媚子生的,居然连那不近女色的谢寒清都被迷住了!
她咬着牙,很不甘心。
江元亮没理会封雁芙的怒火,继续讨好江梨:“女儿啊,虽说谢将军如今宠你,但你身份低微,他怕是不会给你名分。趁现在他还喜欢你,你就帮爹这一回,等爹翻了身,立马把你赎回来,保准让你重新过上从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江梨听了,嘴角一撇,毫不留情地回怼道:“爹,以前您没落魄的时候,我的日子也没见好到哪儿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江元亮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封雁芙昂着下巴,神色倨傲,尖锐地说道:“再怎么说,老爷也是你爹,这忙你必须得帮!否则,老天爷看不过去,说不定你会天打雷劈的。”
江梨听到这话,不怒反笑。
这么多年来,封雁芙总是这般颐指气使,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她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继母,我就只有这么一个爹,于情于理,我自然是要帮他的。可您瞧瞧您这态度,实在是让我心寒呐。倘若我真帮爹做成了这事儿,日后爹东山再起,再度富贵起来,享受荣华富贵的还不是您?这么一想,我突然就没了帮忙的心思。既然我在将军府吃苦受累,那大家就一起受着好了。”
江元亮一听这话,顿时急得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深知江梨的性子,若是真惹恼了她,这事儿可就彻底黄了。
他连忙给封雁芙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却又急切地说道:“赶紧给梨儿道歉!”
“我........ ”封雁芙动了动嘴角,一脸的不愿意。
江婉和江叶柔实在不忍心让封雁芙低下高傲的头颅道歉,而且还是和讨人厌的江宁道歉。
于是,江婉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率先打破僵局:“大姐,我娘就是个急脾气,口不择言,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心里其实可在乎您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啦。这道歉啊,我替她来!”
说着,她微微欠身,低下头去,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诚恳:“大姐,真是对不住啦。”
江梨神色淡然,坐在椅子上,葱白似的小手轻轻托着腮,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封雁芙本就没耐心,顿时不耐烦起来,语气尖酸地刺道:“我女儿都给你道歉了,你可别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江梨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母,您瞧瞧,到现在您都毫无悔改之意,看来这事儿我也不必再掺和了。我还是先回将军府吧。”
江元亮见状,心急如焚,几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住江梨:“梨儿,先别走啊!”
随即,他猛地转身,怒目圆睁,对着封雁芙厉声呵斥:“雁芙,你赶紧过来给梨儿道歉!”
“老爷......”
“怎么,你是皮痒了?平日里太惯着你,竟让你这般目中无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江元亮的声音愈发冰冷,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封雁芙咬了咬牙,内心的委屈与愤怒翻涌,但又不敢违抗江元亮。
她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江梨,对不住啊,继母口无遮拦。”
“继母,您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封雁芙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提高音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你原谅继母吧,以后继母一定不会再说让你伤心的话了。”
江梨满意地勾起嘴角,轻轻笑出了声,“说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这忙我肯定会帮。爹,明日你带上一百两黄金来将军府吧。”
江元亮原本听到江梨答应帮忙,心里顿时像乐开了花,可一听到还要带一百两黄金,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满是诧异,“怎么还要带一百两黄金?”
“爹,您好歹得拿出点诚意来,不然谢将军凭什么白白帮您呢?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些道理不会不懂吧?再说了,要是这笔买卖成了,往后您可就和皇家搭上关系了,还怕赚不回这区区一百两黄金?眼光得放长远些。”
江元亮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的疑惑渐渐消散,“我懂我懂。”
“那我就静候您的好消息了。今晚我就去搞定谢将军。”说罢,江梨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封雁芙站在原地,看着江梨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不甘,忍不住“呸”了一声,小声嘟囔着:“给她道了歉,还要白白拿出一百两黄金,真是憋屈死我了!”
江元亮心里倒觉得江梨的要求合情合理,回想起往昔富甲一方之时,每年他都得大把撒银子去疏通官场关系,不然那些官家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他的生意举步维艰。
可如今,要一下子拿出100两黄金,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卖宅子的钱早已投进了那批瓷器里,本还指望张茹的嫁妆救急,现在也落了空,他的家底已经被掏得一干二净。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私房钱,全部都赶紧拿出来凑一凑。”
江承宣挠了挠头,面露难色:“爹,我这日子早就过得紧巴巴的,苦不堪言,哪里还有余钱啊?”
江叶柔委屈地嘟着嘴,娇嗔道:“我都好久没买新衣裳了,哪有钱呐。”
封雁芙默不作声,她确实还有几件金银首饰和昂贵的镯子,可那些都是她的心爱之物,让她拿出来救急,简直比割肉还疼,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就在众人陷入僵局之时,江承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爹,你是不是有个传家宝玉佩?把那个玉佩拿去典当了,说不定能凑些钱。”
这话一出,江元亮的神经瞬间紧绷,心跳陡然加快,“你这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
“爹,你就别装了,那天我都看见了,你偷偷从江家大宅子里挖出一个玉佩,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那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封雁芙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与失望,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元亮:“老爷,原来你还有传家宝,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还瞒着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多年的信任在这一刻开始崩塌,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仿佛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江元亮慌了神,连忙摆手解释:“那就是个普通玉佩,不值什么钱,真的。”
“既然不值钱,那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江承宣不依不饶,对父亲的话充满怀疑。
江元亮哪里敢拿出来,这玉佩可是皇家之物,这些年,经过他多番打听,才知道这玉佩还是皇上的,当时皇上宠爱贵妃,特地送给贵妃的定情之物。
一旦拿出来,江梨的身世便会彻底曝光,万一走漏了风声,江家还有贵妃娘娘,也得一起去死。
因此,他必须守口如瓶,谁也不能告诉。
等他找机会见到贵妃娘娘,才能说出来,只不过,他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当公主,绝对不会让江梨去享受荣华富贵。
江元亮暴怒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你们都不信了?与其在这儿惦记那一块玉佩,还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筹钱!”
说罢,他猛地一甩衣袖,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转身,气冲冲地往屋子里走去。
剩下的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但是每个人心里抖惦记着那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