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伴随着小雨慢慢降临,天空的鱼肚白已经越来越亮,此时南方远处终于有了稀疏的火光在黎明前的灰暗里忽明忽闪,闷闷的声响隐隐传来,黄州城离着江边码头有着七八里地,黑夜里其实根本看不见什么,孙可望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他突然开口道:“不对,怎么这火光一直没停,这应该就是官军的火炮了,这下雨天最多打上一轮就了不起了,官军的火炮有这么多吗?”
刘文秀刚才还伸着脖子乐呵呵地往远处使劲瞧,听孙可望这样一说也愣了一愣,开始担心起来,回道:“是呀,这炮声好像越来越密集了!”
“不对,老三你看着城头,我带人去看看!”
“大哥,可千万别莽撞啊,不行就让二哥四弟赶紧回来!”
“嗯,我知道,开城门!”
孙可望带着亲兵跑下城楼,呜呜的牛角声吹响,等城门大开,率领着一千多老营兵冲入黎明之中。
此时的艾能奇正带着他的亲兵队拼命往回跑,由于他是准备的偷袭,所以没有骑马,来的时候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容易接近到了码头两里的地方,他接到了身后李定国的传信,说是已经在身后一里处的位置就位,问他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艾能奇让传信兵回去告诉李定国,等天边微微亮就擂鼓出击,毕竟这鼓声也是发信号给那些早就潜伏进去的内应,通知他们可以动手攻击了。
李定国在一里地外接到艾能奇的传信,心里也很是兴奋,他手里可都是些老营兵,战斗力是西营里最强的。一千人里有三百骑兵,他打算一旦前方艾能奇和官军陷入混战,他就带着这三百骑兵冲向码头边停靠的那几艘舰船,来个砍瓜切菜,把船都抢下来。他太爱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了,雨中作战可是他最擅长的,靠着雨战,他可没少让官军吃苦头,今天的一切又是如此熟悉!趁夜埋伏,天明突袭,雨中混战,无往不利!
雨越来越小,终于天边有了一抹辉光,李定国毫不犹豫下令击鼓,“咚咚咚”的鼓声在黑夜中传得很远很远!
艾能奇大喝一声“兄弟们,冲呀!跟着我杀狗官军!”
起身拔刀,八百多正兵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拔刀的拔刀,举枪的举枪,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并排着向前突进,前方黑压压的营地开始显出了轮廓,他们离前面的营地只有二百步的距离,而那营地还没有任何动静,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趴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屠宰。
可他们只前进了五六十步,前进的道路就给挡住了,挡住他们的是一个个挂着细铁丝的木桩,艾能奇先吩咐人上去用刀试着砍断那些铁丝网,可很快就被告知铁丝网又韧又牢,他们手里的刀根本砍不动,很多还都崩坏了刀口。艾能奇很镇定,他早就观察到这种木桩铁丝网了,又吩咐抽出十个小队,上前专门负责搬除这些营地外的障碍。木桩很沉,平时没有六七个人根本抬不动,再加上一夜大雨,早已经让地上变得非常湿滑,现在差不多要十个人才能很吃力的搬动。艾能奇开始担心起来,他焦急地观察着前面的营地情况,还是安静地出奇,没有哨兵,没有声响,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什么也没有。
艾能奇的感觉很不好,这也太反常了,他喊过一个小头目,让他先带着二十个人在前面探路,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慢慢跟在后面。
过了铁丝路障后,又往前二十几步有一排草袋堆砌的矮墙,才半人多高,被雨浸透的草袋非常湿滑,他看见这二十人为了爬上草袋墙,都是手脚并用,有好几个都是蹦了好几下才爬了上去。见这小队人翻过去后,大多数人就只露出半个脑袋,挥手向他示意安全。他有点奇怪,难道自己的人都蹲在那里吗?他也没有多想,马上挥手示意全军压上,开始翻越矮墙,等他翻过墙一看,才发现墙的这边是条一丈宽的水沟,人踩在里面也就能露出半个脑袋,而自己这种大个子才能把整个脑袋露出矮墙。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特意修筑的工事,到底有什么用他还没有想明白,只是感觉越来越不好,他赶紧命令后面留下两个小队四十个人看守住这段矮墙,自己继续带着大部队往前面不远处的营地冲去。
李定国一直让斥候来回通报着前面的战况,听到艾能奇移除了铁丝路障,打开了一条通道可以由他的马队冲锋,很是高兴。又有了前军已经冲入了营地,他兴奋地一跃而起,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正是马队冲锋的最佳时刻。他翻身上马,举起马槊正要喊出冲锋的口令。前方就突然升起了火光,接着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他举着的马槊停在空中,张大的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犹如一尊雕像般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下的兵丁也都这样看着他,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前方。连绵的火光和爆炸声不断传来,李定国再也不犹豫,他圈马回身,大声命令:“所有步兵马上撤退回城!马队跟着我去接应前面的兄弟!”
艾能奇好容易在几个亲兵的托举下和矮墙上正兵的拉拽下才爬上了矮墙,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跑,跑了十几步,迎面正遇上了李定国,李定国圈住马见到他一副狼狈的模样大声问道:“四弟,前面怎么样?”
“有埋伏,二哥快撤!”
“你还有多少人撤下来了?”
艾能奇回头看了看正一个个艰难爬上矮墙的亲兵,道:“也就这些人了!”
呯,呯,两声,两个刚爬上矮墙的亲兵一头栽倒在地上,矮墙这边的人都一愣,李定国大喊:“是火铳!”
呯,呯,又是两声:“矮墙上的兵丁又栽倒了两个!”
“快趴下!”
李定国一把拉起艾能奇上了自己的马,周围的亲兵赶紧纵马挡在了他们身后,李定国边纵马往回跑,边大声叫道;“能带的都带上一个,赶紧撤!”
身后呯呯之声如爆豆般响起,矮墙上的兵丁们转身就往回跑,再也不管那些正在努力往上爬的同袍了。跑出一段路后得到了了骑兵的接应,爬上了马。
李定国大声问道:“四弟,是怎么个埋伏?”
艾能奇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大声回道:“我们派去的人早就被官军都绑起来了,那个营地里关的都是我们的人,我们一进去,官军的炮火就铺天盖地的打了过来,还好我跑得快,后面追来的官兵都是火铳手,还不用点火的火铳,真是见鬼了!前面是大哥吧!”
“大哥!”
“二弟,四弟,你们还好吗?”
“我们没事!官军有埋伏,我们的派去内应的人都被抓了!”
“啊!?损失大吗?”
艾能奇道:“我带去的人估计没多少跑回来了!”
“我应该没什么损失,官军没有追过来!”
“怎么官军的火炮这么猛,这下雨天对他们一点没有影响吗?”
“不知道呀,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可能搭了雨棚什么的,或者躲在船舱里开炮。”
“不可能,我们以前抓了这么多官军的炮手,这么大的雨,还下了这么久,这火药肯定会受潮的,会不会是地下埋的火雷?”
“肯定是火炮,我都听到炮弹的呼啸声了,不信你问问我那两个亲兵!”
“你的亲兵?你的亲兵就剩这两个啦!”
“妈的!这仇我一定要报!”
“快,进城进城,赶紧去父王那里禀报!这事也太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