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裴府主院的灯火却迟迟未熄。
魏轻缕端着刚温好的汤药,轻轻推开裴大夫人的房门。守夜的丫鬟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被她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床榻上,裴大夫人似是睡得不安稳,眉头微蹙,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咳。
“母亲醒了?”魏轻缕放低声音,走到床边坐下。
裴大夫人缓缓睁开眼,见到是她,眼中露出一丝宽慰:“缕儿,怎么又是你守着?快去歇着吧,我这里有她们呢。”
“母亲说的哪里话,我不放心。”魏轻缕扶着她半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刚熬好的药,您趁热喝些。”
裴大夫人接过药碗,喝了两口,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魏轻缕忙放下碗,轻拍她的背顺气。
“咳咳……我这身子,真是……拖累你们了……”裴大夫人喘息稍定,拉住魏轻缕的手,眼中满是忧虑,“外面……外面那些事,执儿他……可还应付得来?”
魏轻缕心中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柔声道:“母亲放心,夫君在军中威望甚高,那些宵小之辈翻不起什么大浪。您只管安心养病,旁的都不必操心。”
裴大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在宽慰我……这裴家如今内忧外患,真是苦了你了,缕儿。又要照顾我这老婆子,又要替执儿分忧……”
“母亲,”魏轻缕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您是裴家的主心骨,您若安好,便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撑。至于外面的事,有夫君在,还有我呢,总会有办法的。”
她替裴大夫人掖好被角,轻声道:“您再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裴大夫人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确认裴大夫人睡熟,魏轻缕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守在外间的彩衣连忙迎上来。
“少夫人,您脸色不大好,还是去歇息片刻吧,这里有奴婢呢。”彩衣低声道,眼中满是心疼。这几日少夫人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大夫人,还要处理府内外的大小事务,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
魏轻缕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无妨,母亲这里离不得人。对了,前几日让你去查探城中几家米粮铺和药材行的底细,可有结果了?”
彩衣面露难色:“回少夫人,那些铺子的掌柜都警觉得很,嘴巴也严实,奴婢旁敲侧击了几回,都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他们的东家似乎都有些背景,寻常人轻易不敢招惹。”
魏轻缕眸光微沉。果然,对方的准备很充分,连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环节都布置得滴水不漏。想要从外围打开缺口,竟也如此艰难。
“知道了。”她挥挥手,“你先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彩衣还想再劝,可见魏轻缕神色坚决,只得应声退下。
魏轻缕独自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着手中的几封信件和账册。这些都是裴家暗中产业的往来记录,以及一些收集来的零散消息。她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只是,线索到了关键处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人刻意抹去。每一次尝试,都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她靠在引枕上,闭上眼睛,脑中却一刻不停地飞速运转。
军中的谣言,京城的流言,不敢与她来往的姐妹,被打得半死的灵珠,被威胁的玉环,去了寰王府后脸色难看的兰姐……还有春燕那句“背后的人物太过可怕”。
裴家手握兵权,又忠心于如今圣上,早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如今的局面,绝非偶然。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喃喃自语,想起春燕她们的无奈,心中更是沉重。
她们尚且如此,她和裴家,又该如何在这汹涌的暗流中求得一线生机?
她不能倒下,为了裴执,为了病中的母亲,也为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了。
她拿起桌上一块凉透了的桂花糕,小口地吃着,补充些许体力。
夜深人静,寰王府一处偏僻的小院内,烛火摇曳。
红鱼被单独关在这有些时日了。
自打上次替轻缕传信被王爷察觉,她就被挪到了这里,名为静养,实则软禁。
“唉,闷死个人了!”红鱼趴在窗棂上,望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小声嘀咕。外面守着的婆子耳朵尖,她不敢大声。
寰王疑心重,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担心自己,更担心轻缕姐姐和裴家。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几日,她发现夜深时,隔壁院子似乎总有人低声交谈,虽然听不真切,但偶尔飘来几个词,让她心惊肉跳。
断断续续的几个词,像是冰冷的碎片,扎得红鱼一个激灵。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希望能听到更多。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谄媚:“王爷英明,借着这次天地祭祀,以祈福为名,调动京畿卫戍……到时候,裴执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寰王:“哼,裴执手握重兵,又深得父皇信任,若非贵妃在宫中策应,本王行事也诸多掣肘。这次定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那裴家其他人……”
“斩草除根!尤其是那个魏轻缕,本王早就看她不顺眼,竟敢一再坏本王好事!”寰王的声音里透着狠厉。
红鱼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寰王!他竟然和贵妃联手了,还要利用祭祀大典对付裴家!这消息必须立刻传出去!
可是……怎么传?她被看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目光扫过屋角那个不起眼的鸟笼——那是她之前央求王爷许久才留下解闷儿的玩意儿,里面养着一只不起眼的灰鸽子,是她早年间偷偷训练的信鸽,一直没舍得用。
“有了!”红鱼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