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轻摇螓首,声线温婉,如春风化雪:“叔叔一心为我,说要亲自替我相看亲事,只是具体的,还没定下来。”
大长公主轻哼,眼中不耐闪过:“这么说,他对你倒挺用心。”
苏家有位闺女,那闭月羞花的容貌早已名动帝京,人人提及苏家,都知他们有位姿容昳丽的千金。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家在背后没少为这个闺女造势。
苏崇岳从前官阶不高,好不容易升任刑部尚书,便一门心思要送闺女去参加赏春宴,他那点盘算,众人皆心知肚明。
不过是想让闺女攀附高门,保一生尊荣富贵。
可如今他自家闺女的婚事都悬而未决,真能对苏欢这个侄女掏心掏肺?
若真疼惜苏欢,又怎会占着兄长的宅子,让苏欢姐弟寄人篱下!
钦敏郡主轻嗤一声,满脸嫌恶:“就凭他给你挑?能挑出什么好货色!”以她的身份地位,确实有资格轻视苏崇岳。
苏欢神色淡然,似毫不在意:“父兄已逝,我又漂泊三年,想寻好亲事本就不易。叔叔有这份心,我不好拒绝。”
钦敏郡主急得跺脚:“开什么玩笑?凭你这美貌气度,还有这妙手回春的医术,还怕嫁不到好人家?”
苏欢眼底温柔,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景逸、景熙和芙芙还都是孩子啊。”
大长公主望着眼前不过十七岁的少女,明明稚气未脱,却生得沉稳内敛、从容自若。
她心中不禁泛起怜惜———这孩子究竟历经多少磨难,才修得这般心性。
大长公主轻拍苏欢的手,温和笑道:“婚事不着急。你们刚回帝京,多出去逛逛。放心,本宫定会给你找门如意亲事。”
这话分量极重,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若她肯为苏欢牵线,不知多少高门大户争破头想结这门亲。
有了大长公主撑腰,苏欢底气足了,苏崇岳再怎么算计,又怎敌得过皇家权势?
苏欢睫羽轻颤,唇角微勾,屈膝福身:“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摆摆手,笑道:“你救过本宫性命,在本宫这儿无需多礼。下个月宫里有马球赛,你也来凑凑热闹?”
……
刑部衙署内,苏崇岳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一沓卷宗。
近来案件堆积如山,他刚升任尚书,急于做出政绩,大半时间都耗在此处。
可看着看着,眼皮愈发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眼前字迹仿佛化作游鱼,晃得他头晕目眩。
“苏大人?苏大人?”
身旁呼唤声连响数声,苏崇岳猛然惊醒,额头险些磕在桌案上。
他慌忙攥紧椅柄,晃了晃脑袋,抬头望去。
看清来人,他瞬间清醒,连忙起身:“许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许辙。
许辙上下打量他,眉头微蹙:“苏大人,这几日可曾好好歇息?”
这已是苏崇岳第四次看卷宗时打盹了。
前两次许辙未多在意,可频率越来越高,他心中的不满也愈演愈烈。
苏崇岳自然明白对方深意,面上闪过愧色:“许大人赎罪,我……一时乏了,定尽快审完卷宗!”
许辙却摆摆手:“不必了,交给旁人吧。你今日早些回去,好生歇着。”
苏崇岳心头一紧,血色褪尽,终究只能垂首应下:“是。”
他往外走时,同僚们的目光如芒在背,隐约传来私语———
“他今日又提前走?”
“许大人吩咐的,在这儿干坐着打盹,谁能容得?”
“从前他不这样啊,最近怎么了……”
“没听说吗?苏府最近邪乎得很!”
苏崇岳咬牙加快脚步,黑着脸匆匆离去。
近来当真是诸事不顺,没一桩省心!
夫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脸上身上生满红疹,经久不退,他每次见了都脊背发寒。
女儿参加赏春宴,本指望她艳压群芳,谁知竟失足落水,沦为帝京笑柄。
最头疼的还是儿子,被太学山长当众逐出太学,这几日他走到哪儿都遭人指指点点。
太学生上千,偏生他苏崇岳的儿子闯下这等祸事!
更糟的是,此事过后,靖儿“有病”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而他自己,近来总觉昏沉嗜睡,办公时难以集中精神,效率低下。
再这么下去,仕途堪忧。
苏崇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涌上不祥之感———
难道……那宅子真的有问题?
“苏大人!!”
突兀的呼唤打断思绪,他回头望去,竟是叶平。
“赵大人?您怎在此处?”
赵汉光笑着走近:“马球赛快到了,宫宴筹备忙得脚不沾地。”
苏崇岳恍然:“原来如此。”
当今圣上靠马背打天下,故每年此时,宫中必办盛大马球赛,皇子与世家子弟踊跃参赛,盛况空前。
苏崇岳笑道:“难怪你忙得见不着人影。”
赵汉光哈哈一笑:“我还想见你呢!”
“嗯?”
苏崇岳疑惑,“您找我有事?”
赵汉光左右张望,见无人,压低声音神秘一笑:“还不是我家那混小子!近日迷上一位姑娘,整日在我耳边念叨。”
“哦?”
苏崇岳来了兴致,赵汉光之子吴浩与自家儿子平素厮混,他知道这小子风流成性,最厌谈婚论嫁,怎的转了性?
赵汉光挤挤眼:“实不相瞒,这姑娘你也认得,便是你那如花似玉的亲侄女,苏欢!”
……
丞相府内,夜色如墨,银月爬上柳梢。
烛影摇曳,映出一道清冷孤高的身影。
冷翼低头禀道:“主子,当年镇南侯一案的三本卷宗,都在此处了。”
魏刈抬眸,眸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那五本应封禁在刑部的卷宗。
冷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主子,此案已过三司会审,早成定案。您……真要重新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