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凝视着面前的苏欢,目光微滞。
原以为流亡三载的她定是蓬头粗陋,却不想举止端雅,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他本就对苏府近来的事端不满。
前些日子托人给苏黛霜带话,想邀她春日赏花,却遭婉拒。
记忆里的苏黛霜向来柔善顺从,可自苏欢姐弟返京,苏家便风波迭起,连他与黛霜的见面都受阻碍,怎能不恼?
苏欢颔首致意,声如珠落玉盘:“楚公子。”
楚萧回过神,唇畔微动,竟一时语塞。
苏黛霜见状暗蹙蛾眉,指尖捏紧帕子,面上却漾起感激笑意:“多亏助教与楚公子送舍弟归来,实在劳烦二位了。”
楚萧望着她浅笑,心肠一软:“说哪里话,本就是分内之事!”
她侧首吩咐婢女:“碧儿,扶二少爷回房歇息。”
“是。”
碧儿忙上前,苏靖面色铁青地往府内走。
途经苏欢身侧时顿住脚步,咬牙道:“你给我等着!这次我———”
“靖儿!”苏黛霜厉声喝止,目光如刃。
苏靖重重喘息,恨恨离去。
她面露惭色:“我弟病体未愈,心绪难免焦躁,还望二位海涵。”
助教摆手道:“不妨事,山长让他归家,也是体恤病体。学问虽重,身子骨才是根本,待他痊愈再返书院不迟。”
苏黛霜心头一沉,听这语气,书院竟不急于让弟弟回去?她强笑道:“多谢助教提点。”
楚萧还欲多言:“霜儿,我———”却被她打断:“给我弟请的药铺伙计快到了,就不远送二位了。”
下了逐客令,他只得将话咽回:“也好,若有需要,尽管差人知会!”
待二人离去,苏黛霜转身入府,迎面撞上苏欢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与楚公子相交不浅?”苏欢轻问。
她慌忙否认:“哪有的事!不过他与苏靖同砚,才顺路相送,能有什么私交?”
苏欢眼波流转:“何必这般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
苏黛霜心头烦闷,不愿多作纠缠,借口去看苏靖,冷面疾步离开。
苏欢望着渐远的身影,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冷嘲:“仗义?虎父焉有犬子。”
……
苏靖在屋内怒意翻涌:“定是苏景逸与苏景熙设计害我!除了他们,还有谁会下此黑手?”
苏黛霜警惕地瞥向窗外,蹙眉低斥:“小点声!”
“怕什么?他们敢做还怕人说?”苏靖如被点燃的火捻,“回书院不到一日就被遣返,传出去让我如何自处?”
她亦烦躁不已:“冲我发火作甚?你说被陷害,证据何在?”
苏靖顿时哑然,若有实据,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爹爹尚不知此事,待他归来,少不得要责罚你!”她忍不住埋怨,“怎的如此大意?”
苏靖瞪眼道:“姐你搞清楚,是他们暗算我,我才是受害者,为何反倒怪我?”
“对错重要么?”她反问,“眼下家中事端频发,你又出此变故,难不成要坐实‘撞邪’的流言?传得越凶,苏家颜面还要不要了?”
苏靖憋屈难耐:“难道就任他们欺凌?当初我就反对留他们在府,如今好了,麻烦接踵而至!”
她何尝不心焦:“不留又如何?赶他们出去,让爹爹担上苛待孤女的骂名?”
苏靖忽然眼神一亮:“有了!只要苏欢出阁,一切便迎刃而解。没了她,苏景逸兄弟不过黄口小儿,又长住书院,届时……”
苏黛霜冷笑:“说得轻巧。”
苏靖凑近些,得意道:“不难!只需有人上门提亲,此事自然顺理成章。”
……
尚仪府内,苏欢如往日为大长公主行针。
经她调理,老人家恢复甚速,已能完整言语,手足也灵便许多,在锦绣搀扶下可行几步。
她轻声道:“再施十日针,您身子便能大好。之后开月余药剂,配合锦绣她们的推拿,痊愈指日可待。”
钦敏郡主恍然:“这么说,十日后你便不必每日前来了?”
苏欢浅笑道:“定期复诊即可。”
钦敏郡主赞叹:“难怪能治好我兄长的旧伤,这医术当真是妙手回春。不如开家医馆?凭你本事,既能济世,又可贴补家用,你们初返京中,正需银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欢微讶:“郡主的意思是……”
“你这等医术埋没了岂不可惜?”钦敏郡主兴致盎然,“缺银钱缺铺面,我帮你张罗!”
她轻轻摇头:“从前为抚养阿逸、阿熙和芙芙,不得已悬壶。如今回了帝京,叔叔想为我择婿。若继续行医,恐于闺誉有碍。”
钦敏郡主正要开口,大长公主却先问道:“哦?他属意哪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