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宁指尖一抖,保温桶盖子“咣当”磕在床头柜上。
“哥哥,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沈曼宁心里暗骂林穗穗,明明只是做了一顿饭,怎么就难吃到陆临舟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她把左手腕往周瑾园面前一伸:“刚刚不小心崩到了,现在还红着呢。”
光滑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粉,哪有半分烫痕。
陆临舟盯着她手腕,突然想起林穗穗蹲在土灶前给他熬药时,那药罐子没放好,倾撒出来的滚烫药液全都泼到她手腕上,瞬间红了一大片。
林穗穗一边“嘶嘶”地喊痛,一边还要教他。
“临舟,看到没?以后熬药的时候要小心,被烫到很痛的!快来给嫂嫂呼呼!”
“……”
陆临舟喉结上下滚动,又看向保温桶里的菜。
这分明是林穗穗做的。
他没由来的有点生气:“这是林穗穗做的。”
病房里的吊扇“吱呀”悠悠转着。
沈曼宁的笑脸像被按了暂停键,睫毛猛地眨了两下。
她忽然咬住嘴唇,眼眶迅速发红:“今天作业堆成山,明天就要交了,我本来赶着去做,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沈曼宁低下头,睫毛颤动,声音带着哭腔:“姐姐非说她会熬汤,抢着把厨房占了!她说她在乡下天天做饭,最懂哥哥的口味。”
陆临舟脸色立刻冷下来。
林穗穗说好不再提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又明里暗里表示她跟他之间的亲近。
亏他刚刚还……
陆远国眉头微皱,沉声道:“临舟,要是不想吃,就再等等,老陈马上打饭上来了。”
————
病房。
陆临舟靠在枕头上,半天的营养液输进去,他整个人就好多了。
郭医生推开病房门走进来,他的白大褂夹着股消毒水味。
翻病历的声音沙沙响,郭医生推了推眼镜,又问了陆临舟一些问题。
陆临舟大概说了自己中毒得了傻症的事,和喝了解药醒过来的事。
但说到昏迷的事,他却一无所知。
郭医生问他:“昏迷了多久、那段时间发生什么、是什么症状,完全不记得吗?”
“是的。”陆临舟点头。
郭医生的钢笔悬在病历上方:“这些对判断病情和后遗症的程度很关键。”
陆临舟皱眉,试图回忆昏迷时的梦境,却只看见林穗穗在眼前晃。
“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瑾园有些着急,她抬头看向医生:“这个一定要问清楚吗?”
“能记起来是最好。”郭医生道。
周瑾园突然想起些什么:“临舟,穗穗不是一直照顾你吗?她是不是都知道?”
沈曼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陆临舟的脸看,见他提起林穗穗,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背脊突然僵住。
“那这人能来医院一趟吗?”
“可以!”周瑾园回头看向沈曼宁:“曼宁啊,你快去护理部,给家里打个电话,叫穗穗过来一趟!”
沈曼宁好不容易把林穗穗带回家,甩掉了她独自过来,现在居然要亲自再把她喊过来?
沈曼宁明显有些不愿意,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今天折腾了好几趟,估计累得够呛……”
“为了临舟的身体,那也得叫她过来一下。”周瑾园语气急切:“那些事她都知道的,对临舟病情有帮助。”
“可是……”
“快去吧曼宁。”陆远国沉声道:“你也折腾了几趟,也来守着临舟了。现在需要她,我们之后会感谢她的。”
————
吃完饭洗完碗,穗穗去了趟传达室,把自己寄存在那儿的行李给拿回来。
大爷见她又来了,关心地问:“门打开了?”
“是,谢谢大爷。”林穗穗拿过自己的行李,在登记册上划了道黑线。
“谁来给你开的门?”大爷想了想,问她:“是曼宁吧?”
“您怎么知道?”林穗穗开口问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所有人对沈曼宁的印象都很好。
果不其然,大爷说道:“那丫头乖巧,厂长两口子可喜欢她了。我一想都是她给你开门,那孩子特别热心的!”
林穗穗勉强笑了下:“是她开的。”
“曼宁这孩子就是好。”大爷往茶杯里续了勺热水:“嘴甜得像抹了蜜,听说她哥受伤住院,天天往医院跑。”
“是,谢谢大爷啊我行李拿走了!”林穗穗敷衍地笑了下,拎着行李转身走了。
林穗穗再次确定,沈曼宁实在是装得彻底。
不管是船厂大院,还是医院,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她那灵活的脑子,却拿来在自己身上使坏了。
林穗穗把行李放回保姆房,正打算再收拾一下房间,客厅里的老式转盘电话响起来。
林穗穗看着那叮铃作响的电话,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她只是一个客人。
如果接起别人家的电话,好像不太妥当。
……
林穗穗不接电话,正好合了沈曼宁的意。
她一路慢悠悠地荡回病房,刚转弯,等在走廊上的周瑾园就迎过来问道:“曼宁,怎么样?穗穗说要来了没?”
沈曼宁摇了摇头:“周姨,可能因为他们乡下没有电话这种东西,姐姐好像不会接电话。我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
“没人接?”
“是,后来我找传达室了,大爷说她帮忙去叫了,也不知姐姐愿不愿意来。”沈曼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瑾园的表情,见她明显有些不满了,继续火上浇油:“待会儿我再给大爷打过去问问,如果姐姐她不肯来,那我就回去一趟,去把姐姐接过来。”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姐姐还在生我的气,不知道我请不请得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