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小烈忙抱拳恳求道:“烦请您老不吝赐教!”
老人望了望小烈,忽地一拍脑袋,说道:“哎呀,老夫真的老了,还未向这位冰大人通报姓名呢!请大人恕老朽昏聩无礼,在下阳翟由道玄!”
小烈闻言不由得一惊,满脸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李晛,却见一旁的李晛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小烈见状忙整理衣襟,再次向老人施礼,说道:“晚辈无知,请画圣前辈见谅!”
小烈虽不通丹青之道,但“画圣”由道玄之名却是诸夏妇孺皆知的常识!由老爷子年少成名,七岁之时已是乡里有名的“丹青神童”;不到二十岁便奉诏进宫,入内供奉,充任内教博士,是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绘画老师;三十多岁时便已是诸夏丹青届公认的第一人,他佛道、神鬼、人物、山水、草木无不精通,尤其精于神佛、人物,观其画者无不自觉神佛降世,心生虔诚!螭朝擅丹青者称其“穷丹青之妙,如为神诞!”
四十多岁时,当今圣上尊师重道,赐予他一块纯金的牌匾,上书“画圣”二字。由此由道玄之名成了螭国十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外面传言,别人的画作都是论幅、论大小买卖的,唯有“画圣”的作品是按笔划出售,一笔一划一两黄金,虽是谬传,但也能证明其画作之珍贵。只是自从被封为画圣后,由道玄便离开了神都洛邑,从此逐渐销声匿迹。坊间传言说,他每次作画时皆有神灵附体,所画神佛会自带仙气、神威,久而久之受仙气侵袭,自己也脱胎成仙,在终南山中坐地飞升了。
小烈哪里能想到原本已成仙而去的“画圣”老人家此刻正在眼前,而且看上去是如此的普通,哪有半点超凡入圣的模样。
“冰大人本不曾失礼,何来让老朽见谅之处啊!‘画圣’之号不过虚名,就像市井百姓都觉得你们通天阁皆是无所不能的剑仙散修,其实你们也同凡人一般要吃喝拉撒,有喜怒哀乐,藏着数不清的烦恼,面对强敌时也会紧张,遇到失败也会伤心!” 老人娓娓而谈,他声音不大,明明不会武功,却有股抚慰人心的平静之感。
“画圣”见小烈点了点头,脸上的紧张神情也逐渐褪下,便接着说道:“咱们还是说回正题!能这般作画之人老朽不仅认得,而且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曾是老朽的一名学生!大概在三十多年前,当时老朽还未离开神都,那时为了给咱们螭国十道培养人才,便在兴艺坊开门授课,这人便是老朽当年的学生。”
“老朽还记得他家境贫寒,父亲务农,母亲帮人缝补衣物,两人目不识丁,许是为了祈求丰收,便给这孩子起名叫丰子。这孩子对这名字很是讨厌,我便为他取了个字,叫‘青风’,愿他能乘丹青之风,飞黄腾达!”
“唉~”老人说着叹了口气,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青风这孩子天赋极高,平日诸子中临摹练习也属他最为刻苦,而最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便对丹青之道有自己的见解,不居于现状,不甘一味地模仿,颇有些脱落其凡俗、锐意创新之心!我对他期许颇深,因此对他教导得也格外严厉,只盼他能青出于蓝,在丹青一道上能有所建树。可惜,或许是我的期待反而成了他的枷锁,这孩子渐渐变得行事偏激,曾扬言人乃万物之灵,主宰天地,所以只有能画好人物才能算丹青正道,其他山水、花鸟等等种种皆是下品。我曾训斥了他许多次,但他却愈发偏激,说自己有着慧眼一双,能看破红尘,瞧出生人的魂灵,所作之画乃是其人无法掩饰的真我!”
“那一年,圣上准备于中秋举行了一场赏画会,螭国十道绘画高手尽皆拿出自己的作品参赛。老朽那画院虽小,但自然也要选出一幅佳作供圣上鉴赏品析。我以前曾带着青风入宫作画,于是他便画了一幅圣上的画像想去参赛。可惜那时他太过固执己见,所作之画怪异诡谲,画得圣上形似神离,面目深沉,阴气内藏,这样的画作呈上去,不但无法入选,恐怕连他的前途也会受到影响。我只得挑了门下另一位学生的作品参赛。”由道玄说着抬头看了看李晛,问道:“你可知我当年选得是何人之作?”
李晛正专心致志地听着老人讲述画坛往事,立时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住了,本能地摇摇头。
“哈哈哈,傻小子,那人正是你的父亲!你父亲年轻时也是我的学生,而且我同你祖父也颇有些交情。怎料正因于此,却伤了青风的自尊,他私以为我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才把远远不如他的,你父亲的画作呈给圣上赏阅的!唉,因此他便于我渐渐疏远,乃至后来分道扬镳!”老人说完,满脸的落寞,长长的一声叹息里,仿佛还夹杂着无限的惋惜。
“师父!我父亲的画作真的不如那青风么?”李晛情绪激动地问道。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青风虽在丹青之道上天赋极高,但他过于自负,太过固执己见,渐渐地固步自封,画技不升反降。你父亲虽跟我学画时间不长,但颇有灵性,注真情于画卷之中,所画山水动人心魄,已初窥大师之门槛了。怎能说不如青风呢!”
李晛闻言高兴得拍手叫好,激动得把“笑阎王”一案抛在了脑后。直到一旁的小烈轻咳一声才将他从兴奋中拉了回来,他仍抑制不住嘴角,笑着说道:“师父、师父,此人现在身在何处,他很可能便是‘笑阎王’一案的凶手!”他了解了当年的真相,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这“笑阎王”为何要在自己的画作中添上一笔来嫁祸自己,这难道不正是因为父辈们当年的那些恩怨么!
哪知“画圣”却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指着面前这些临摹的画作说道:“这人定是与青风有些渊源,才会得到青风的丹青真传。但那‘笑阎王’却绝不可能是青风!”
“师父,为什么啊,只有这青风与家父有仇,所以才会以此来构陷于我啊!”李晛不解地反驳道。
“唉!傻孩子,当年你父亲于赏画会上拿到第三名,一时风头无两,成了诸夏丹青届的耀眼新秀。可青风却因此埋怨于我,自暴自弃,不但不再刻苦练画,还终日酗酒,最后喝醉了淹死在了洛水之中!连尸首都是我去认领的,一个死人怎会在三十多年后再开杀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