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宁静被城楼上清脆的掌声打破,随即豫王的声音响起:“真是让本王意外呀,原本想看美人斗兽,竟然意外收获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不愧是太阴圣女,连我们北齐二殿下也为你折腰。”
谢无昙收回神思,向前一步。而此时萧辙也默契地退后,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黑熊还未死透,口中“突突”冒着鲜血。她没理会豫王的讽刺,上前抽出熊嘴中的箭,向萧辙托手行了一礼,略显陌生的道了一声:“有劳。”
萧辙也压住心头的悸动,似模似样回了礼。他并没多说,转身掷出地上拾起的一支断箭。箭飞向城墙,没入墙内。他脚尖轻点,纵身跃起,踏着那断箭翻身上了城楼。
方才他跳落瓮城时并无人注意,此时一起一落惊得人瞠目。豫王更是连脸色都阴沉了下来,他这二哥自回到北齐后,无时无刻不在出风头。
如今北齐皇庭,无论是奇谋退敌,还是治军策略,无不拿他与之相比。旁人皆知初来乍到需韬光养晦,可这沈向晚竟锋芒毕露,硬是将他这豫王也压下一头。
他真想立马砍了此人,可去年他才砍了大皇子的脑袋,引得朝中文武纷纷声讨,如果再砍了这二皇子,怕是更让有些人师出有名。
豫王咽得下恶气,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都说大周怀恩王文治武功不输帝灏,今日本王真是大开眼界了。”
萧辙听他提起旧事,并无恼意,只不咸不淡地瞥了豫王一眼,道:“三弟慢慢玩,为兄失陪了。”
豫王简直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气得无力反驳。正此刻,城下的某人却十分没眼力地撞在了枪口上。
殷寒雨在黑熊身上又戳了几枪后,确定它已经死硬了,遂得意起来,仰着头就对城楼上一阵叫嚣,“我说豫王,你说话可得算数,我教圣女不仅活了下来,且还将这畜牲击杀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以礼相待的承诺,将圣女八抬大轿送回圣教了。”
豫王将一双阴鸷的眸子从萧辙背影上移开,落在瓮城中的男子身上。这人就是个浑水摸鱼的货色,除了那一副皮囊,连个女人也不如。这种人……留他何用?
他抬了抬手指,指向殷寒雨,“此人打入大牢。”接着又将手指挪向谢无昙,“至于太阴圣女,既然来豫王府作客,本王怎能这么快赶人呢。将她带去西院,本王可得好好款待。”
随着豫王一声令下,卫卒涌入瓮城,将谢无昙二人团团围住。殷寒雨一向怕死怕痛,挣扎着扑到谢无昙脚边求救,却被身后一人用手刀砍在了后颈上。人顿时蔫趴在了地上,接着被人拎狗一般地拖走了。
谢无昙暗暗抽了抽嘴角,这是造的什么孽,非得去招惹豫王那条疯狗。真不怕狗咬狗,一嘴毛。想到殷寒雨即将面对的悲惨境况,她生出了些许怜悯,对着城楼上的人施施然拱手一礼,“豫王殿下,此人虽无大用,却也是我太阴教弟子,本尊有责任护其周全。”
豫王听着那冰泉滴玉般的声音,心情似好了几分,脸上虚假的笑也慢慢散开。他托着下巴,看了她片刻,才道:“只要圣女遵守我这豫王府的规矩,兴许哪一日本王就将人还给你了。”
谢无昙眉头微蹙了下,终于回了一笑,“那本尊便谢豫王款待了。”
——
谢无昙被安置在豫王府的西院,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个婆子与十二个侍女。说是伺候她饮食起居,实则是为监视她。
今日与那黑熊搏杀,谢无昙是遭了罪的。先前在瓮城时,因为太过紧张并没有发现落了伤,此时人一松弛下来,才觉得周身都痛。仔细一看,竟有十多处伤。幸而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痛得有些厉害。
下午豫王派了医官来诊治,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谢无昙本不想用药,毕竟如今只身在王府,必需小心行事。可那两个婆子却不是善茬,硬是逼着她就范。
“圣女请放心,这药绝对没做手脚。如今整个许州城,都知道圣女在王府作客,王爷岂敢怠慢。但圣女若因不肯服药而伤了自己,别说王爷饶不了奴婢们,就连您那弟子怕也是要受牵连的。”
这算是拿殷寒雨的命来威胁她。
殷寒雨与她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顶多算个相互利用。用他威胁她,实在有些勉强。
可是,这戏若演到一半露了馅,那就不太好了。在豫王眼里,殷寒雨可是她的心腹呀。
思量一番后,她喝下婆子递来的汤药。
医官的汤药中,放了安神的药草。谢无昙撑到下午,实在捱不住困意,终于倒头睡着了。这一觉倒也睡得安稳,昏天黑地间,竟是被手臂上的伤痛醒的。
睁开眼时,床边坐着一人。月色如银,从窗棂的缝隙间斜斜地筛了进来,在他身上割出几道淡青的痕。他一手抬起她的手臂,一手碾碎指间的药膏涂在她的红肿的肌肤上。那月华的冷光爬过他的眉间,流到鼻端,最后凝在下颌,竟像是结了层薄霜。
“痛。”他的动作很轻,可伤太重,她忍不住想抽回手。
萧辙将她抓紧,眼波流转时,真有几分寒意,“现在知道痛了?”
谢无昙鼓了鼓腮,坐起身来,柔声道:“真的很痛,你帮我吹吹。”
“不吹,痛就忍着。”萧辙瞪向她,“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谢无昙佯装瘪嘴,“长不了记性,要怪就怪我太想你了。”
萧辙手上一顿,心头的暖意瞬间融化了眉宇的寒霜。只是今日瓮城中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哪能这样轻易原谅她。
谢无昙知道他是真动了气,歪着头看向他不肯抬起的双眼,又哄道:“别生气了,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他瞥向她,却见她一双眼亮得如揉碎了星光。
“大不了亲你一口。”她道。
话刚说完,她的唇瓣落在了他的唇角。那温热湿润的触感迅速袭向心头最柔软之处,转瞬就替代了他所有的清醒。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就在她喙了一口就想快速撤离时,他毫不客气地捧住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