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柳嫣百无聊赖地翻着以往的卷宗打发时辰。守门的小厮带着彭焯前来。柳嫣一见师兄神色自若,心中便有了底气。
“可是林夫人那头有了消息?”
彭焯随她去了一处没人的议事厅,笑着说:“外大舅母与我们商议过了,几位兄长也支持让你和秦讼师帮忙打这场官司。”
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接着道:“这不是给你送契约来了。”
柳嫣信心十足地给彭焯吃了一记定心丸:“交给我们就放心吧!今日我把案子报到堂里,明儿就着手启动,替我转告林夫人,届时免不了要登门叨扰取供。”
“只要对案子有帮助,外大舅母定会义不容辞。”彭焯表示理解,让柳嫣大胆的干就是了,不必这么客气,说罢便没在多留,忙着回书院教职去了。
柳嫣满脸兴奋的找到秦瑶,俩人跟孩子似地相互牵着手在原地跳了好几下。董赫在处事房的最后面,把这一幕看的真切。等二人朝刘子舒的公室去的时候,一溜烟地往反方向跑去。
刘子舒的揽状轩在东侧,柳嫣挎着秦瑶手臂心中满足道:“我就说这事儿能成,若是当时听你的自家身价,就叫林夫人看扁了咱们,这点子讼费我都后悔要少了,不过,算他们识货,这十贯到手,后面还有七十贯等着咱们,也亏不了太多。”
秦瑶忍俊不禁:“是,是,柳讼师洞若观火,最会揣测人心,以后这种吹嘘要价的事情你来定夺,我就全力配合你。”
柳嫣受之不武,哈哈大笑:“这是自然,咱俩打配合天下无敌。欸,我说咱俩得快着点,免得那林夫人又临时变卦。”
秦瑶撇嘴:“你看看,刚才还说不怕,还没说两句就原形毕露。要我说你应当淑女些,我提议啊,往后需得稳重些才好,将来接了大案才显得咱们专业。”
柳嫣不置可否,憨笑地朝她吐了吐舌头,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刘子舒面前。
正和堂不同其他讼堂那般松懈,规章定的甚至有些过于苛刻,从接讼到归档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管理,刘子舒作为心腹除了享有评判讼师标准的权利,自然卡在了承接讼事的入口之处,这也是为何顾漪霞能够独善其身的治理妙计,从根源上杜绝了影响讼堂的案子。
此刻,刘子舒看着手中的代理契约,忍不住抬眼看了看立在眼前的两个女子。须臾间,柳嫣和秦瑶被这眼神看得有些紧张,俩人对视,相互在心中复盘文书中是否一不妥或者遗漏的问题,毕竟这份契约是先行给了林夫人的,若是更改恐怕又要费些周章。
“不错!难得你们二位办事这么周全,与做了几十年的老讼师不相上下。”刘子舒放下手中的契约,笑着说道:“我仔细看了一遍,纹理清晰,思路在线。就是这李大人和林夫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嗯——咱们讼师的身份是中立,人家的家务事,倒也影响不了堂里。”
柳嫣可算松了口气,谦虚道:“多谢刘讼师的夸赞,我们不过学着老讼师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
刘子舒朝着外间喊了一声:“仲青,去把这份契约记录归档。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就直接把这个讼案盖章便可。”
那个叫仲青的学徒翻了翻近期登记在册的讼案,为难道:“这个恐怕不能登册。”
谁能想到讼事人那边好不容易谈好,堂里这边又出了岔子。柳嫣和秦瑶不免心急地异口同声:“为何?”
仲青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有个案子与你们这个互斥,早上我这边刚登册了一桩李府的案子,负者登记就是林氏。”
“负者?”柳嫣不明所以:“这不可能啊,林夫人只委托了我们,就算是登册也应该是讼事人,怎得变成负者了?”
“二位别急,我现在就去查查。”仲青站起身要去文牍轩,柳嫣和秦瑶见状也紧跟了上去。
文牍轩负责撰写各类诉讼文书,包括起诉状、答辩状、上诉状、申诉状等。同时,对讼师在办案过程中产生的其他文书进行整理、誊抄和归档。
仲青与架阁库吏打了个招呼就在书阁中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案卷,代理讼师那列赫然盖着陈靖远的私印,柳嫣和秦瑶当下就惊的目瞪口呆。
柳嫣不可置信扑上去就要看个仔细:“你说是谁接的?!”
秦瑶扶额,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牙道:“白纸红印,这还用问吗!”
仲青不会看脸色,好心将那份契约递给柳嫣:“昨儿下职的时候,陈讼师才来登册的,当时还催着我要快着些。”
柳嫣彻底无语了,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恰逢刘子舒从外间过来疑惑道:“陈讼师昨晚就是为了这个才拖住你们的?”
仲青点头应答:“是的,火急火燎地非得让我们给他办。契约就在这,刘讼师您看,昨儿个签署好的,才收了一吊钱的讼费。”
柳嫣心态崩了,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刘子舒也觉得不对劲,追问道:“难道林夫人的案子他不知道?”
柳嫣没理会转身就往外走,秦瑶与刘子舒礼貌点了个头也匆匆随之离去。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事情没见过。
刘子舒也是颇为无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猫腻,便叹息:“得,这个老陈是专门跑来截胡的。”
半盏茶的功夫,在顾漪霞的共事堂内,还没等柳嫣说完,她就吃惊地打断:“你这话可属实?”
柳嫣接过话急切道:“回顾堂主,此事千真万确。您是堂主,理应为我们做主。林夫人的讼案我们前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陈靖远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讼案上做文章,等我们好不容易争取下来,后续还会跟着一桩‘义绝’的案子;不仅能留住林夫人还能为堂里增加一份可观的收入,他横插一杠,我们的努力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