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不在乎秦泽怎么想,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不让裴安然成为两国关系的牺牲品。
她不会让晟帝选择和,也不在乎南骧要战还是要降。
将秦泽送到迎凤阁的时候,阁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宋清到晟帝身边告诉他南骧亦在抉择,向俪贵妃贺寿后借口公务离开。
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猛然松下来,宋清刚离开迎凤阁就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虚汗,倚着柱子歇了下来。
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宋清抬了抬眼皮,直起身拱手:“见过肃王殿下。”
秦煊轻笑道:“宋大人不必多礼,一己之力平下此等祸事,宋大人好手段。”
“殿下言重了,”宋清跟着笑,眯起眼睛开口,“能令南骧归顺,殿下才是有勇有谋。”
秦煊往前进了一步,盯着宋清道:“有勇有谋的是宋大人吧,深谋远虑又杀人不眨眼,秋水庭的嬷嬷,死于宋大人之手,不是吗?”
宋清微微一笑,对此不予置否,只是道:“别人身上的罪名多一条,我们身上的罪名便少一分,殿下何必如此明察秋毫。”
面前人软钉子的态度忽然冷硬起来,秦煊的眸中亦泛上寒意。
他当然知道事到如今,将罪名全部推到南骧身上是最合适的。
宫人们一口咬定人是南骧所杀,将宋清摘了出去,便是将他和俪贵妃也摘了出去,宋清这个“我们”还真没说错。
什么何必明察秋毫,分明在说自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清随即一脸恭敬地拱手道:“迎凤阁离不得殿下,若没别的事,下官先行告退。”
秦煊咬了咬牙,甩袖转身离开。
宋清听着脚步声远去,慢慢直起身来。
她在原地歇了一会儿,又去了秋水庭一趟,守着林曦和裴安然到别处院子安顿好了,才赶在天黑前离开了皇宫。
在马车上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她终于有时间去见一见被萧胜留在上京卫牢狱的行刺者。
牢中阴冷,宋清虽提前裹了披风,踏进去后还是好一阵瑟缩,忍不住咳了咳。
她提着灯笼一路走到深处,终于来到了许自书所在的牢房门口。
烛火黯淡昏沉,将里面人照得朦胧,宋清只隐约觉得牢中的人眼熟,却叫不出名字,里面的人亦眯着眼睛看着她,显然是同样的感觉。
宋清将灯笼提得更近了些,猜测着道:“你是裴将军的旧部?”
她曾进出裴将军府上,也见过几位出入府中的女将。
许自书面色冷若冰霜,不愿答话。
宋清也不介意,慢悠悠转着手中灯笼的挑杆问道:“你们刺杀南骧皇子,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事?”
“是。”许自书终于应了一声。
“是为了给裴将军复仇?”宋清又问。
“是又如何?”
宋清又咳了一声,揉着昏沉的额头说:“并不如何。”
许自书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怔了一瞬后冷笑道:“今日无人审我,看来魏玉麟还是没死。”
宋清摇头:“不,他死了。”
许自书惊愕抬眼,又听到宋清继续说了句:“裴将军之女,裴安然杀了他。”
“什么?”
许自书不可置信地起身,冲到了栏杆前隔着栏杆攥住了宋清的衣襟大声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清撞到栏杆上,咳得更厉害了些,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魏玉麟与肃王合谋,欲强迫裴安然后,令她和亲南骧。”
眼见许自书又要发怒,宋清为着自己的小命,连忙按住了她的手道:“魏玉麟不曾得手便被杀了。”
许自书慢慢松开了宋清,一边庆幸,又一边用力压下心中愤怒,冷静地思索后问:“那大晟,是否要对那孩子论罪?”
宋清理着衣襟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许自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隐约想到裴安然同自己说过的好友,还有自己入京后听到的消息,后知后觉地道:“你是……宋清?”
宋清点头,看着许自书问道:“她想离开皇宫,我来是想问你,你想和她一起离开,还是想回到南境。”
许自书后退几步,不知该怀疑面前人的话,还是该质疑他是否真能任由自己选择。
两难的选择仍在她脑海中纠缠,但她选定其中之一的速度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选南境。
她至今为止的全部人生都在南境。
她自然希望裴安然今生能够安乐无恙,但这件事不一定要她在身边。
但南境,有她的兵,她的仇,她的过往和未来,许自书不会为任何人抛下这些。
宋清却拢着披风转身道:“此事还要再闹几天,你可以好好想想。”
“我想见她。”许自书喊宋清。
“好。”宋清脚步微顿,应了下来。
离开上京卫牢狱再回到兰心苑的时候,宋清已经两眼迷蒙一身虚汗,几乎一进院就直愣愣地栽了下去。
絮娘赶过去瞧见宋清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
往年这几天宋清虽然也都会病一段,但这么严重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让常骏将人抱到屋里,又让他去见月馆请大夫过来,自己则在屋里为宋清换洗。
宋清在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霞光从窗子落到屋内,照出黄灿灿的光影。
她歪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随手拿起床边的一本书砸到了窗户上。
木窗震了几下,不多时外面便传来的常骏的声音:“公子,林大人到了。”
宋清支起身子,捏了捏眉心道:“让他进来吧。”
絮娘和林述之一同进来,让宋清喝了药,为她理好被子后离开。
宋清端着一碗清粥坐在床上,看了一眼脸色还算平和的林述之,猜测裴安然应该已经无事,遂笑着道:“林大人不会是空着手来探望病人吧?”
林述之无奈地摇头,在不远处给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道:“带了你想知道的消息,也算空手吗?”
宋清颇是骄傲地挑眉,半真半假地道:“那可不好说,万一那些消息我都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