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飘着细雨,青石板路泛着冷光。齐捷淑攥着半块羊脂玉碎片,躲在城隍庙飞檐下喘息。身后巷子里传来皮鞋踩过积水的声响,她指尖发颤,忽闻熟悉的丝绒旗袍摩擦声——苏瑶撑着缂丝伞,踩着三寸金莲急速奔来,珍珠耳坠在鬓边晃成虚影。
“娘。”齐捷淑急忙收住脚步,双手交叠于身前,躬身施礼,动作优雅而端庄。她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伞骨上的雨珠顺着她那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滑落,仿佛一串晶莹的珍珠,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滚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苏瑶见状,脸色一沉,快步上前,一把攥住齐捷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齐捷淑不禁轻呼一声。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苏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与地上的青砖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糊涂东西!”苏瑶怒斥道,“你不在总统府好生看着显儿,跑到这三不管的地界来做什么?”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恼怒,显然对齐捷淑的行为十分不满。
然而,还未等齐捷淑答话,街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划破了这片原本宁静的雨幕。枪声如雷,惊得檐下的一群白鸽扑棱着翅膀,呼啦啦地飞向天空,瞬间消失在雨雾之中。
苏瑶面色凝重地将一个油纸包塞进儿媳的掌心,压低声音说道:“拿着!白汝起的人就在西街口,你别耽搁,立刻回府。”
齐捷淑心中一紧,她能感觉到这个油纸包里装着的东西非同小可。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油纸包,手指轻轻触碰,立刻察觉到包中似乎有硬物。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迅速打开油纸包,只见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失踪了整整三个月的《玉牒》残页!
昨夜,付显的书房暗格被人撬开,里面的重要文件不翼而飞。齐捷淑当时就心生疑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而现在,当她看到这张《玉牒》残页时,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
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玉碎案,当时苏瑶的陪嫁中有一块虎符残片,不知为何突然碎成了七片。而每一片虎符残片,据说都隐藏着前朝宝藏的线索。
如今,这乱世之中,各方势力为了争夺这些宝藏线索,已经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而这张失踪的《玉牒》残页,显然也成为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娘,显哥有白副官护着......”“护着?”苏瑶忽然提高声调,伞面倾斜,露出鬓角新添的银丝,“白汝起的枪杆子握得越紧,显儿的龙椅就越稳。你摸摸自己小腹!”话音未落,温热的掌心已覆上齐捷淑腕脉。
怀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时间的脚步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与怀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节奏。
苏瑶的指尖猛地一颤,她原本正凝视着手中的怀表,此刻却突然抬起头来,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两个月了?你竟然瞒着我们!”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这是一个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齐捷淑站在一旁,浑身发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近日来晨起时的干呕并非是胃病所致。
远处传来一阵军靴整齐的踏步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苏瑶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扯开自己旗袍的盘扣,然后用力将儿媳齐捷淑往房间的阴影处推去。
“听着,从今日起你半步不许出府。”苏瑶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异常严肃,“这碎片……”她边说边将一块羊脂玉塞进齐捷淑的领口,“就当你从未见过它。”
“可爹当年的死......”话未说完,苏瑶已扣住她后颈要穴。齐捷淑眼前一黑前,只看见婆婆耳坠上的血珀泛起红光——那是二十年前,付大帅用叛军首领的血浸了三日三夜的颜色。
总统府东跨院,暖炉将狐裘烘得发烫。齐捷淑在锦被里转醒,正对上付显冷凝的眉眼。他指间转着半支雪茄,烟灰落在《曾胡治兵语录》扉页:“去了城隍庙?”她攥紧袖口藏着的碎片,触到边缘刻着的“玄”字——这是第七片,也是开启地宫的最后一片。
“母亲说市井凶险......”“母亲?”付显突然变得严肃,烟灰簌簌落在她小腹,“她当年能在乱军之中抱着半块玉璧杀出重围,娘亲岂会怕市井?捷淑,你该问问她,为何你父亲当年刚找到第三片玉璧,就暴毙在巡防营门口。”齐婕淑道:世界上谁不相信娘亲,但你不可不能不相信娘亲。付显站在窗口,想起娘亲对自己的点点滴滴。
窗外惊雷炸响。齐捷淑猛地坐起,后腰撞上床头鎏金雕花。付显掐灭雪茄,指腹擦过她唇畔:“明日陪我去祭天。白副官说,天坛地砖下埋着前清留下的......”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龙种。”
子夜,苏瑶独坐在佛堂。长明灯将她影子投在观音像上,恍若皮影戏里的老旦。供桌上摆着七只紫檀木盒,第六只盒角沾着暗红痕迹,正是齐捷淑父亲咽气时攥在手里的。她摸出最后那片羊脂玉,对着烛光细看——“玄”字旁边,隐约有新刻的纹路,竟与付显书房暗格里的军事地图上,长江防线的标记重合。
铜钟敲了三下。苏瑶忽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暗红。她望着观音慈悲的眉眼,轻声道:“显儿啊,你以为拿到宝藏就能坐稳江山?却不知这玉璧七碎,本就是老祖宗设下的迷局......”
晨雾未散,总统府车队已碾过石板路。齐捷淑隔着车窗,看见苏瑶立在垂花门下,鬓边别着当年付大帅送的红宝石簪子。她忽然想起昨夜昏迷前,婆婆在她耳边说的话:“若有一日你不得不选,记得——龙种要在龙穴里养,才能活。”
车队拐过街角时,齐捷淑摸到小腹微微隆起。远处传来卖报童的叫嚷:“号外!各路军阀要声讨天龙民国......”她忽然握紧那片碎玉,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藏着三代人的血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