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在他眼里许清弥只是一个工具,只用好好完成自己的职责,剩下的什么也不用做。
但是很明显这个工具并不称职啊。
他将许清弥叫了进来,许清弥一身月白长衫,见到沈肆笑意晏晏,跪在地上行礼。
但是预想来的起身的声音没有响,他微抬头看了眼沈肆,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仔细看着。
以为他没听到,许清弥大声又说了一遍:“皇上吉祥!”
沈肆依旧没有回话,手指扣在桌子上,发出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在许清弥听来,他额头上的汗珠慢慢冒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许清弥的双腿都没了知觉的时候,皇上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一个冷冽到不掺杂半分感情的声音响起:“你老实待在乾清宫,朕可保证你性命无忧。”
听到这话,许清弥抬头:“皇上。”
他的声音带着软意,眼眸中水汽弥漫。
“朕的爱人还小,有些分不清感情的界限,朕正在教他。”
许清弥瞬间脸色煞白,他不知道皇上为何现在说这些违和的话,但是潜意识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他不会喜欢听的。
“你安分些,别做多余的事情,性命这个东西很珍贵,你好好珍惜。”
说罢,沈肆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许清弥脸色苍白,踉跄走出太极殿,他回头看了看偌大的皇宫,想起来的时候太后给他说的话。
从庄子里被太后召回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开心的,他是许家的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过得习惯,如今在庄子中却吃着粗糙的粮食,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生,在太后口中得知,皇上一直在找一个姓名中有弥字的人,而且听说那人还有一双梨涡,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他小的时候曾经当过皇上的伴读,虽说在他的记忆中当时的皇上并不与他亲近,但是在皇上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遇到过的名字中有弥字,而且还有梨涡的人,无一例外只有他一个。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开心,开心富贵荣华正朝着他走来。
但是现在皇上一句话,将他打回原样。
“不过是一个死太监,有什么好的?”他低声骂道。
屋外摆着几盆新研究出来的菊花品种,绿色的花心旁边层层叠叠是雪白的银针似的花瓣,很是漂亮,但是现在花头被打歪,零落几片花瓣,许清弥心中有气,无论如何都要发泄出来,眼见花朵已经被打落了,他便无过多顾虑,将整朵花毫不留情拽了下来。
触手凉丝丝的,许清弥狠狠捏住攥住,直让手中留下湿润的汁液才松手。
他冷哼一声,转头往乾清宫走去。
一个太监而已。
到了乾清宫,云祝弥正在整理书房,最近阴凉潮湿,害怕书房的书被虫咬,所以趁着太阳出来,赶紧晒晒。
本来昨天以为今天要下雨,但也只是在半夜响了几声雷之后就没了动静,倒是今天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
他将书一本一本搬到外面支起的架子上,刚搬完,就听到许清弥的叫声:“云公公,宫中实在是太无聊了,今天下午你陪我去宫外看看吧?”
云祝弥连忙摆手:“许少爷,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们是不能出去的。”
“那有什么难的?给皇帝哥哥说一声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在午膳的时候,坐在沈肆对面的许清弥突然叹了口气:“皇上哥哥,宫中着实无聊,自从小的时候出了京城之后,我还没有在京城逛逛呢,今天天气不错,皇上让云公公陪着我出宫走走吧。”
沈肆抬眸看了一眼,并没有在许清弥的脸上得到其他的信息,他将筷子伸向旁边的白灼菜心,给云祝弥夹了过去。
屋子中的人都习惯了,毕竟从以前开始,就是皇上监督云公公吃食,要是外人看到一个太监竟然和皇上同吃同住,说什么也要上奏批评皇上的这个行为。
许清弥脸上的表情定了定,随后又恢复原样,他捏住沈肆的衣角,声音软软:“皇上,求求了。”
看到这副模样,云祝弥眼角跳了跳,随后他跪到地上说道:“皇上,既然许公子如此,那奴才就替皇上走一遭。”
“行吧。”沈肆停杯,视线落在地上垂着头的云祝弥身上,这小子在和他闹别扭。
不过也无妨,既然云祝弥想要跑一趟,那就去吧。
吃完饭,许清弥就拽着云祝弥往宫门走去,他拿出腰牌递给守城的侍卫,侍卫见到腰牌,忙行礼,将两人送了出去。
“这位是谁?”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个侍卫疑惑问道:“竟然有皇上的腰牌?”
“那位可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听说前几年就一直在寻找这样面目特征的人,到最后却把云公公收到了乾清宫,不过现在看来正主来了,这位云公公怕是没几天好日子喽。”
那人说着,叹了口气。
许清弥是真的很久没回过京城了,现在整个京城相较于过去,已经大变样了。
他走到街上,身穿嫩黄色牡丹绣纹锦衣,头上的白玉冠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温润,整个人鲜活地好似新出世的小狐狸,灵力十足,手上的扇子微微扇动着拂起身前的两缕头发。
反观云祝弥,身穿一身粗布仆装,灰白色上面还拼接着不少补丁,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来不只是哪里的小少爷带着奴仆出来逛了。
在乾清宫,云祝弥穿的衣服都是皇上让人专门定制的,就面料都是别国上供的锦月纱,如今突然换了一件,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就穿上去的这几个时辰的功夫,脖子领口处就磨出一道道红痕。
许清弥像是真的出来逛的,路过任何一个店,都会进去走走,从城西的点心铺一路走到了城东的饭店。
一路走过来,倒是让云祝弥遭了罪,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布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可想而知这个袋子不算太轻。
好在云祝弥自从去了乾清宫,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锻炼身体,也算是坚持下来了。
等到了饭店,许清弥坐到椅子上,才有些抱歉地说:“云公公对不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了。”
他捧起云祝弥的手,看着上面的红痕,心疼地吹了吹:“皇上哥哥本来担忧我的安全,想派几个人的,但是我怕人一多就玩不尽兴,却委屈你给我拿东西了。”
云祝弥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笑着回道:“是奴才该做的。”
“既然如此,这顿饭我们就在一起吃吧,我要学习皇上哥哥体恤手下的心情,他之前可是最注重规矩的,要是放在以前你才是坚决不可能跟主子在一起吃饭的。”
云祝弥抿了抿唇,他余光瞥见窗外两道身影,他很熟悉是影一和影二,以前皇上跟自己说过,这两人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所以时时刻刻都在跟着他。
但现在他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如今保护的是许清弥这个真的白月光,还是自己这个假的冒牌货。
答案显而易见,但是他不想相信。
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吃食,许清弥将店里所有的招牌都点了一遍,但却都是吃了两口就不愿意动筷子了,他将筷子放下,背靠在后面的椅子上,“有些吃饱了。”
他又看了看桌子上吃剩下的,双手捧脸笑眯眯开口道:“云公公能不能帮忙将这些东西吃完?我实在是吃不了了,有些浪费,但皇上哥哥是最注重节俭的,这些年自己的吃食都少了那么多。”
他又点了点自己荷包的银子,“要说这一桌,少不了十两黄金。”
这里算是专门供应那种皇室贵族的店,装修就花了不少银子,服务更是好得没边,所以自然在价格上有些贵。
云祝弥皱着眉,他讨厌油腥味,在乾清宫时常吃的都是素菜,也就沈肆又是给他夹上一些肉,他才能勉强吞下去。
如今这一大桌,却大多都是荤菜。
他看着盘子中的亮晶晶的油星,胃中一阵难受,但他还是拿起了筷子,将一块五花肉塞到了嘴中,硬力咽了下去。
看着对面人有些青的脸色,许清弥唇角露出笑容,静静看着他。
但就在云祝弥准备将另一块肥肉吞下去的时候,胃部传来紧促的抽噎感,他不由得垂下身子,发出干呕,眼睛因为呕吐的原因已经憋得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滴掉到地上。
听着云祝弥难受的声音,许清弥笑了笑,随后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云祝弥,“快喝,别噎着了。”
云祝弥在桌子下抬头,桌面遮挡住他的半边脸,只留下血红带着狠意的眼睛死死盯着许清弥,许清弥被他浑身狠厉的气息吓得吞了吞口水,但是手伸了出去。
云祝弥结果,仰头。
看着面前狼狈的云祝弥,许清弥心中传来一阵快感。
很快闻讯而来的店家小二走上前来:“发生了什么?”
云祝弥胳膊撑在桌子上,斜眼看了看云祝弥说道:“家里仆人,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有些激动,不小心噎住了。”
店小二暗暗翻了个白眼,在这个店里待久了,心理上产生一种错觉,他瞧不起这些奴才。
但人家主子还在旁边,看着面前这个鲜活的小少爷眸中的不耐,他忽然开口:“奴才就该有个奴才的样子,在我们这里的奴才哪个不是伺候自己主子吃饭呢?你主子如此友善,你倒是像个饿了百八十年的乞丐一般。”
说完这番话,他还专门看了看许清弥,果然看到了他眸中的欣喜,于是他便将垂着身子的云祝弥拉了起来:“别吐了,否则我们还要打扫,多麻烦啊!”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店会有多大的损失?”
眼看说的差不多了,许清弥连忙将手中的小金元宝递给店小二:“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奴才不太懂事,这些就当是给你们的赔偿。”
店小二两眼放光,笑着拱手:“少爷好走,没什么事情的。”
店家的赔偿?要是他说这个倒不如说是这位少爷听爽了,给的小费。
但就在店小二满脸欣喜咬了咬元宝之后,就见原本还清醒的云祝弥突然昏迷在地,整个人叫不醒了。
他一下子就慌了,莫不是食物卡住死了?
他连忙上前,想查看状况,但是却被许清弥叫停:“别动他,应该是醉了。”
许清弥抬起手中的酒:“刚才喝多了。”
“真是!怎么当奴才的?”
此话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紧接着几个乞丐不顾门外的阻拦,强行进入。
许清弥也不觉意外,这些人是他找来的。
他摆摆手,指着地上的云祝弥说道:“带走吧。”
很快一群乞丐就将云祝弥从地上拉起来,其中一个看着云祝弥的脸,垂涎地舔了舔嘴唇。
将云祝弥带到一个破旧荒废的破庙,外面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了,许清弥皱着眉一只手捂住鼻子说道:“快点,这人可是极品。”
其中一个乞丐摸了摸身上,将手上的汗水擦干净,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见识过深宅不可告人的手段,但是却是第一次上男人呐。
另一个太监将云祝弥的头发往上拨了拨,露出一张精致妩媚的小脸,他猥琐一笑:“这可是个好货色,兄弟们,你们不上,我就先上了!”
“来来来!今天开荤了!”
“哈哈哈!这小子长得是真好看啊,皮肤比女人都嫩。”
“这小腰细的一只手就能握住。”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将下山的太阳余晖将这几人的影子拉得极长,遮盖住地上的云祝弥,他的睫毛微颤,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明白自己的处境。
“快些,我赶时间,不用怜香惜玉,到时候这个人应该就会待在你们手掌心,到时候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许清弥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