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他还活着?!他怎么还活着?!”
齐天寨内,满目奢华。暗影里,一双阴气森森的狐眼带着肝胆欲裂的疯狂与偏执,一直一直地瞪着虚空中不知什么东西看,一双枯枝般僵硬的手,死死揪住眼前一个年轻女子的衣襟,把那精工巧制的绲边给撕扯得七零八碎。
女子默默跪在青砖地上,承接着母亲的破口大骂:“母、母亲勿忧,咱们来日方长。”
“毁我娇儿,如剜吾骨肉,就算千刀万剐亦难消吾心头之恨!西域大佛师明明说,苏家那混小子是百世难遇的混沌凶煞命,早有人编排说,他被妹妹冤魂附体,非男非女,不婚不嫁,就是个妖物。区区降级之辱,未免太便宜了!荫儿,此人我必得扒皮拆骨、生吞活剥,方能惬意!你父无能,为你哥报仇的事,娘能靠的就只有你了!”
“母亲放心,放心!早晚的事……早晚的事,哈!”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齐母大家闺秀出身,却跟天底下许许多多的家长一样,会犯一个错误——偏心。
从小,她就更宠爱儿子,女儿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关怀与呵护,于儿子却轻而易举。
好在风水轮流转,自打齐清流被抓进定北军大牢,齐玄荫终于得了母亲青眼。然而,每日请安,口口声声跟她念叨的仍是哥哥。
都说定北军统帅残暴,犹如阎罗,大牢内九死一生。可惜这么长时间,那败家子居然还活着。
“母亲勿急,听说这两天,公主央她新收入帐中的俊俏侍卫,天天带着她满益州城转悠着找好吃的。什么喜怒无常,恩威莫测,不过小孩子心性罢了,一阵儿一阵儿的,不足为惧。常言道,乐极生悲,女儿都安排好了,届时,自有他们好受。”
“你说得轻巧,监国公主权势滔天,喜怒无常,恩威莫测,万一她一个不爽快,把流儿斩了祭旗怎么办?你叫我如何放心?!”
齐母咬牙切齿地恨,将纤瘦的女孩子狠命推开。
齐玄荫捂住掌心里蹭破的血道子,缓缓起身,跪直身体,低眉应承:“女儿若不取其项上人头,自甘领受家法。”
齐母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嘴角露出一丝笑:“好好好,乖女儿,娘可就指望你了。”
父母并不天生爱孩子,但孩子天生就会爱父母。
入夜,万花楼。
“哎,美酒难得,可贪杯也不好。小孩子在呢,少喝点嘛!”
南宫离举着糖葫芦,一眼瞥见苏唳雪又把酒杯端起来,轻轻按着她手,望向身边人,甜甜地求。
“是,属下遵命。”
苏唳雪抬手将她嘴角沾的蜜糖抹净,好看的眼睛里浮起一丝难得的笑意。
南宫绒瞧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特别愤怒,特别特别愤怒。
她不喜欢嗜酒如命的人,她就是爹爹喝醉造下的荒唐孽。
酒毁了娘亲一生。
这么多天,她来来回回不知劝了那固执的人多少次,从来劝不动。
可阿姐一开口,如此轻易。
“将军,大熠军侯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连郭帅都有两房妾室,你为何就只喜欢阿姐?”
她忍不住问道,指甲嵌入掌心,疼痛吊着一丝神魂。
少女情窦初开,这一点儿不足外道的心思,从一开始就只随一人起落。
若不是隔着漫漫十几年光阴,恐怕她早就将这朝思暮想的人儿嵌进怀里,不管不顾地在他耳边细细诉说起经年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