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过明轩将军,三大一小便一同踏上归途。
此时的陆煜年已然与明朗玩熟,坐在明朗肩膀上,雀跃不已。
这种感觉对于陆煜年来说十分新奇,与被自己父王抱在怀中截然不同!
明朗赤子之心,倒与这没几岁的小家伙极能聊的来,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嘴巴一刻都没停歇过。
临近黄昏,残阳之下,四人身影渐渐拉长。
去时还是形单影只的两人,回来时就变成了四个,甚至队伍里还多出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小不点。
营中将士们见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不光是这些将士们感到好奇,就连陆煜年本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恨不能再次爬到明朗的肩膀上去看清楚。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这明轩将军的儿子,进军营都一点不带怕的!
或许是担心陆煜年不老实再摔着了,明朗连忙将小家伙放到地上,然后牵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朝着营地里面走去。
王秀秀与陆景泽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注视着煜年一步步走进他亲生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将军,这小孩是谁啊?怎么来咱们军营了?”
“是啊,将军,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您在外还有这么个孩子啊!难道是……将军您的私生子不成?”,另一个与明朗关系好的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调侃道。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是本将军的大侄…外甥!”
“外甥?难不成是那京城的靖王世子?”,有人惊讶地猜测道。
还不等明朗说话,陆煜年就先应下来,“是我呀!”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瞬间汇聚到他身后的陆景泽身上,目光不约而同陡然变成了仰慕。
小世子不可能一个人来,必是同靖王爷一同出门长见识的。
他们这些士兵,都是国战之后补充至明家军中的。
在军中也是听着明轩将军与靖王爷的故事成长起来的。
明将军他们每年都有祭奠,倒是颇为熟悉。。
然而,对于那场战事中的另一位主角——靖王爷,他们却只是耳闻其传奇经历,却从未有机会亲眼目睹其风采。
眼见自己手底下这帮兵油子个个都是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明朗知道他们是仰慕得紧,也没怪罪,轻轻咳嗽了两声,朗声道:“此乃当朝靖王爷!尔等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听闻此言,众人如梦初醒般,急忙躬身行礼,齐声高呼:“参见王爷!”
声音洪亮整齐,响彻整个校场。
陆景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本王也算得上是行伍出身,军中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诸位不必如此多礼,都各自去忙吧。”
得到命令,众人虽然心中仍有些不舍,但又生怕耽搁了王爷的要事,于是纷纷簇拥着离开了。
待人群散去,陆景泽转头看向明朗,开口问道:“这些都是新入伍的士兵吗?”
明朗连忙抱拳回答:“回王爷,其实他们也不能算新了,都是已当兵有将近三年时间的,只不过都是国战结束后才补充进来的新兵,王爷您看着觉得陌生也是正常的。”
陆景泽微微颔首,似有感慨,“这般算来,我离开璃州竟然也已有快七年之久了。”
“是啊,时光如白驹过隙,今年恰是阿兄离世的七周年忌辰,如今能有煜年,有您们特地前来看望他,想必阿兄泉下有知,定然会无比欢喜的。”
说到此处,明朗看向陆煜年,不禁眼眶微红,声音也略微有些哽咽。
两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感慨之情。
一旁的陆煜年看着这一幕,满心疑惑,只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伸手轻轻扯了扯王秀秀的衣角。
“姨娘,他们说的是明轩舅舅吗?”
王秀秀微微颔首,应道:“正是呢。”
听到她的回答,陆煜年那张粉嫩的小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嘴里欢快地喊着:“明轩舅舅!”
然而,当这三个字从小家伙口中说出,王秀秀的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她低头凝视着陆煜年,轻声道:“煜年啊,以后还是称明轩将军吧,明轩将军这一生英勇无畏,最是喜欢旁人尊称他一声将军的。”
陆煜年闻言乖巧点点头,脆生生地回应道:“好!”
原本满是欢喜的小家伙,这会儿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忧愁起来。
王秀秀见状,关切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煜年小手托着下巴,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大人似的惋惜道:“唉……明将军离世之时,我都尚未出生呢,实在是太可惜了,真想亲眼见见这位威风凛凛的明将军啊!”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
若是放在往日,看到他这般可爱有趣的表情,王秀秀定然是会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揉捏揉捏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可陆煜年这童言童语,又何曾不是明轩将军的遗憾呢?
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柔声安慰道:“这没关系啊,你父王不是说了嘛,要让你在璃州多停留几个月,这样一来,你闲暇之余就多去陪伴明将军,好不好呀?”
“好啊好啊!我还可以同明朗舅舅打猎,也要带过去给明将军瞧一瞧!”
小家伙兴奋地挥舞着双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姨娘,我同你讲哦,母妃知道我要同父王来璃州,好几日都没睡着觉呢!肯定是担心我,可我不怕,我是男子汉!便是自己在璃州也不怕的!”
“年哥儿可真棒!”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映雪,缓缓推开了窗子。
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春日的阳光洒在梧桐树上,宛如一层薄纱轻轻覆盖。
梧桐树高大而挺拔,像是位守护者。
岁月流逝,它早已不似从前般稚嫩。
树干愈发粗壮而坚实,树皮上的斑驳痕迹,见证了它经历的无数风雨。
站在一旁的侍女轻声道:“娘娘,今年这梧桐看着,长的比往些年都好呢!”
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生命的光芒。
苏映雪微微颔首,“确实比往年的都好。”
良久,苏映雪站在窗前,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锦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达璃州了吧……”
“娘娘,按照行程来算,确实应该是到了。”
一旁的李嬷嬷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忧心忡忡道:“娘娘呀,璃州那地方气候严寒,环境艰苦,虽说有明朗将军驻守,又怎么好叫小世子去呢?”
苏映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却坚定,“去那里也好,让他多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总圈在京城这富贵人窝,失了应有的骨气,人都养的娇贵了。”
李嬷嬷心里其实很不赞同王妃的做法
在她心中,她家小世子不仅仅是王府的宝贝疙瘩,更是整个京城除了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之外最为高贵的存在。
即便是永远不出京城一步,凭借其显赫身世地位,未来的日子也必然是一帆风顺的。
然而,看王妃态度如此坚决,那些想要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犹豫再三后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只是李嬷嬷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年来王妃非要坚持让小世子学习那些又苦又累的武学拳脚。
此次虽说是世子一时兴起吵着闹着要去璃州,可小孩子哪懂外面的危险。
原本她想等王爷问过王妃的意见,以自家小姐往日对世子的疼爱程度,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掉。
谁曾想到,王妃不仅答应了世子的请求,甚至还表示要将世子留在璃州独自居住一段时间。
除了刚出生那会不在京城之外,自从回了京,李嬷嬷可是亲眼见证着小世子一点点长大的。
与照看小姐成长有所不同,对待小世子,说句狂妄点的话,李嬷嬷心中着实是多出了那么几分祖孙之间才有的深厚情谊。
正因为如此,她实在是无法容忍自家小世子遭受哪怕一丁点的苦楚。
更何况此次行程所前往之地并非其他什么地方,而是离着北境蛮子最近的璃州。
每每想到这里,李嬷嬷内心焦急万分,犹如烈火灼烧一般
短短数日时间里,嘴角火泡是消消起起没断过。
苏映雪也是知李嬷嬷心里想法的。
但煜年不同于普通的皇家子弟,他是明家的孩子。
本就不应该沉浸于荣华富贵之中,被无尽的奢靡生活所包围。
他得如同他父亲以及明家族人那般坚毅勇敢。
面对李嬷嬷的执拗想法,苏映雪不好过于深入地去劝说些什么,便只能装作不知道。
煜年这一路上有景泽,到了璃州还有明朗和明家军,必定安全无虞。
若说要担心,她担心的是明轩,是她长眠明家陵园中七年不得见的心上人。
陆景泽临行前问过她,要不要一同前去。
明轩离世七年,她从未祭奠,而此行,于她而言,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但她还是拒绝了。
不是身份所迫,更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究其根本,就是单纯的不敢。
是的,她害怕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明轩。
她,不敢去见他。
她怕一见了他,就再离不开了。
这些年,她总是做梦。
梦中,她于花田中翩翩起舞。
而身旁,明轩手持笛子,合着她的舞步吹奏。
她不想醒来,想沉浸在这美妙的梦境,忘却了一切痛苦。
然而,她却总不能如愿,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依然身处现实之中,失落与悲伤吞天食地,压的她难以呼吸。
煜年需要她,明家依靠她来维系在京城中的人脉关系,苏家的荣辱兴衰同样系于她一身,还有自己的靖王王妃身份。
一旦见了明轩,她便顾及不了这许多,只想留在璃州陪着他了。
她很清醒,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思念汹涌,她也始终不敢去见明轩,有时甚至连想也不敢。
要牵挂的事情太多了,她还不能就这样就去寻明轩。
明轩,你别急,待我安顿好一切,我们便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