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人既然来了,\"张烈突然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不如随我去后院看看?也好让大人知道,那地窖中,究竟藏着些什么......\"
萧玉辰看着张烈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穿过幽深的回廊,檀香愈发浓郁。几名侍卫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手按刀柄。月光下,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萧大人,\"张烈走在前面,语气悠然,\"你初来都护府时,可曾听说过这里的传闻?\"
萧玉辰心中一动。他想起当初在地窖中发现的那些梵文和密道。\"哦?不知张司马说的是什么传闻?\"
\"呵呵,\"张烈轻笑一声,\"听说萧大人对佛法颇有研究,想必对《密宗真解》也有所了解吧?\"
这话一出,萧玉辰瞳孔微缩。当初在地窖密道中找到的那本《密宗真解》,他一直小心收藏。张烈这般点破,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来到地窖前,张烈亲自打开铜锁。那把锁看起来与萧玉辰初来时见过的一模一样。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请。\"张烈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却紧紧盯着萧玉辰的表情。
萧玉辰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地窖内一片漆黑,只有门口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点灯。\"张烈吩咐道。
侍卫们迅速点燃火把。昏黄的火光下,那尊巨大的佛像显得格外狰狞。萧玉辰注意到,佛像的莲座下方,正是当初他发现密道入口的位置。
\"萧大人,\"张烈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再装模作样?你既然来到西北,想必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萧玉辰转过身,与张烈四目相对:\"张司马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张烈缓缓走近,声音压得更低,\"天下大势,已经变了。这个腐朽的朝廷,早该改朝换代。无生圣教,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玉辰:\"你想为母亲报仇,难道不知道最大的阻碍是谁吗?是你那位父亲,武昌侯萧定邦!他与皇帝的关系,人尽皆知。只要他在一日,你就永远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萧玉辰面色不变:\"张司马的意思是?\"
\"加入我们。\"张烈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圣教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除掉萧定邦,让你亲眼看着他在你母亲灵位前认错!\"
火把的光芒在地窖中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脸庞。一个狂热,一个平静。
\"你以为自己是未来的文圣,就能在这朝堂上立足?\"张烈轻笑一声,在地窖中踱着步子,火把的光影随着他的走动在墙上摇曳,\"你可知道,你那位父亲在朝中是什么地位?\"
萧玉辰不语,想起那日在府中,萧定邦那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以为自己能在这京城立足\",心中微微一动。
\"四品武宗啊。\"张烈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就凭你这点本事,连个正经的修为都没有,也敢跟他叫板?\"
地窖中的檀香愈发浓郁,萧玉辰却觉得有些窒息。那些年在侯府的日子,每次看到父亲在练武场上展露武功,那种无力感至今记忆犹新。
\"你以为周允是真心器重你?\"张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萧玉辰,\"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一个未来的文圣,多好的棋子啊!可以用来笼络天下士子,可以用来制衡武将......\"
火光下,张烈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但你永远都只是个棋子。皇帝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他让你来西北,难道是真心让你建功立业?呵,不过是怕你在京城生事罢了!\"
萧玉辰想起早朝上周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那句\"一切大事,都要与安亲王商议\",心中微动。
\"你父亲萧定邦与周允君臣相得,这些年来为他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张烈继续道,声音愈发低沉,\"就算你真有什么证据,证明母亲之死与他有关,你觉得周允会为了你,动他的心腹大将吗?\"
地窖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剜在萧玉辰最痛的地方。
\"你现在不过是个翰林编修,连个正经的修为都没有。\"张烈的声音带着讥讽,\"就凭这点本事,也想跟一个四品武宗叫板?也想撼动一个位极人臣的武昌侯?\"
他走到萧玉辰面前,压低声音:\"你母亲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萧玉辰终于开口。
\"除非加入圣教。\"张烈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我们有着你想象不到的力量。不仅能助你报仇,还能让你获得真正的力量。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选在这座古寺遗址上建都护府?这里藏着的秘密,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成为盖世强者!\"
火光下,张烈的脸庞愈发扭曲:\"萧玉辰,你要想清楚。继续做皇帝的一条狗,还是跟我们一起,掀翻这个腐朽的朝廷!\"
萧玉辰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令张烈心中莫名不安的笑容。
\"光复前朝?\"萧玉辰轻声道,\"你们无生圣教,倒是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火把的光芒在他脸上跳动,映照出一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面容。
\"贵教在西北作乱多年,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萧玉辰缓缓道,\"那些被你们蛊惑的可怜人,抛妻弃子,背井离乡,到头来不过是你们的刀下亡魂。\"
张烈脸色一变:\"你......\"
\"我在翰林院校阅文书时,看过不少边关奏报。\"萧玉辰继续道,声音愈发冰冷,\"你们在甘州屠城时,可曾想过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凉州煽动叛乱时,可曾记得那些被你们蛊惑的农夫,最后都成了你们的弃子?\"
地窖中的檀香愈发浓郁,却掩盖不住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所谓的光复前朝,不过是你们蒙蔽世人的幌子罢了。\"萧玉辰冷笑一声,\"前朝覆灭,自有天意。你们打着复国的旗号,行的却是祸害苍生的勾当。\"
张烈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来你是执意要与我们为敌了?\"
\"为敌?\"萧玉辰轻轻摇头,\"张司马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哪敢与贵教为敌?\"
他转身走向地窖入口,在火光中留下一道修长的影子:\"只是我母亲的仇,我自有报法。不劳张司马费心了。\"
张烈死死盯着萧玉辰的背影,眼中寒光闪烁:\"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萧玉辰脚步不停,只是淡淡道:\"张司马还是想想,如何向教中解释这处密道被人发现的事情吧。\"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地窖入口。
张烈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他知道,今晚这番对话,已经注定了双方的立场。
而这个年轻的翰林,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