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扭过头,只见中等个子、身材干练的刘灵叉着腰,像是门神一样,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
“哥,你不是跟我说枪是猎人的命根子吗?怎么就卖了?”
刘大能歪了歪身子,够着头朝刘灵说道:
“灵儿,哥少了条腿,正常走路都够呛,还怎么上山打猎?留再多枪也没用。
再说了,咱不还留了一支嘛。打打咱家附近的野鸡狍子足够啦!”
刘灵很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柳眉紧蹙,像是两只可爱的毛毛虫在脸上蠕动。
“你不能进山打猎,但是我可以啊。你不是一直说我打的比有些老猎户还准吗?”
刘大能说的没错,刘灵的枪法确实没得说。
长嫂如母,他老婆在世的时候,一直反对刘大能教刘灵打枪、狩猎的技巧。
但是没有儿子,刘大能只能把一身的本事毫无保留的传给妹妹。
现在终于是自食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灵儿,打猎可不只是考验枪法,毅力、体力、脑力缺一不可,你以为猎人这碗饭这么好端的?”
刘大能说的没错。
打猎可没那么容易。
经过成千上万年的优胜劣汰,能存活到如今的动物,能没一点本事?
要想在山林里讨饭吃,就要跟狡猾的猎物斗智斗勇。
有时候为了捕获一只鹿,要在山林里趴好几个小时,不吃不喝。
“哥,以前我跟你一起进山,可打了不少猎物,狍子、兔子、野鸡,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傻丫头,要不是我跟着,你自己一个人能找得到猎物的窝?”
刘灵的精气神被刘大能一盆冷水浇灭。
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嘴唇轻抖,妥协的说道:
“那剩下的那把老枪你得给我留着,还有子弹,尤其是独头弹,得给我留几发。”
刘大能指了指墙上的另外一把老旧的猎枪,还有桌上的子弹,安慰道:
“老枪和子弹不是好好的在那摆着吗?别哭鼻子了,准备开饭!”
刘灵没有答话,而是背过身走到外屋,张罗起来。
不一会儿,她陆续端了一小锅苞米碴子粥、黑面窝窝,还有一小碗酸萝卜。
“建国,不知道你要来,没提前准备,你就对付一口。”
“行嘞,有这些就不错啦。”
张建国也不客气,坐到炕沿上,准备用清粥小菜安慰安慰自己的肠胃。
这原滋原味的苞米茬子粥黄灿灿、黏糊糊的,散发着玉米的清甜和谷香。
一口咸菜一口窝窝,再咂一口苞米茬子,甭提有多满足。
张建国咽了咽口水,盼星星盼月亮,把刘灵盼过来,伸手就去接碗。
“我来。”
“你来什么来?”
刘灵把身子一转,一个大粗碗放到刘大能的面前,另外一个攥在自己手里。
她麻利的给刘大能盛了满满一大碗玉米碴子,轻声问道:
“哥,够了吗?”
“够了。”
刘灵眼珠子一转,剩下玉米碴子全部倒在自己的大粗碗里,得意的朝张建国眨了眨眼。
“想吃不?不给你!我就知道你小子今天来咱家就没安什么好屁,早知道你打猎枪的主意,就让来福和旺财咬死你!”
刘灵说完就沿着大粗碗边缘呲溜一口,听的张建国心里直痒痒。
张建国瞅了一眼闷头吃饭的刘大能,也不指望这个妹妹奴能主持公道,只能把手伸向黑面窝窝。
塞进嘴里干嚼起来。
还别说,虽然没有苞米碴子和酸萝卜,干嚼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当他准备伸手再拿第二个的时候,突然眼前的黑面窝窝不翼而飞。
再一看,刘灵手里抓了两个,刘大能手边摆了两个。
突然脚边一阵骚动,再一看是猎犬来福和旺财,也正在啃窝窝头。
他抬头一看,刘灵得意的朝着他扮鬼脸。
“建国,灵儿被我宠坏了,从她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咱老刘家没让她受过一丝委屈,所以,你多担待。”
张建国讪笑两声,拍了拍空瘪的肚皮,强颜欢笑,说道:
“来之前我在公社吃过面条,不饿。那什么,刘大哥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来看您。”
“行,灵儿帮我送送建国。”
刘灵哦了一声,把碗筷放到桌上,跟在张建国的屁股后头出了门。
“建国建国,我看叫见鬼还差不多!”
“什么?”
刘灵一看人高马大、棱角分明的张建国正皱眉看着自己,竟然小鹿乱撞,慌乱说道:
“没……没什么!我让来福和旺财送送你!”
来福和旺财像是听懂话一样,欢快往前蹿了十几米,走张建国的前边。
下了山,张建国满脑子关于刘大能和刘灵的记忆。
但是一无所获。
看来那时候确实是老黄牛,天天围着潘巧云和白金莲两个人转。
想到这,张建国就吐了两口唾沫,加快脚步往靠山屯赶。
他现在手头上可有一堆儿的事儿,修缮房屋、打扫屋前屋后,最重要是看看白大哥和柳烟嫂子。
约莫下午三点,张建国回到靠山屯,马不停蹄的把空间里的鞋底儿、针线、布料,还有赵老三送的猪下水,往白清明家里送。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隐隐约约看见潘巧云站在白清明家门口,嘟嘟啷啷。
“大侄儿,咱家金莲跟你一样都是苦命人,你爹走完没几年,你叔就跟着走了。
以前都是没办法,你多担待。
你们兄妹俩应该相互照应,有啥事互相搭把手。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哩!”
堂屋门口晒太阳的白清明紧紧的抓着柳烟的手,面色平静如常,但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白清明在屯里唯一一个叔叔就是潘巧云死去的丈夫、白金莲死去的爹。
但是在他去世之前,对可怜兮兮的白清明那是不管不顾。
去世之后,潘巧云更是向全屯老少爷们宣布,断了白清明这门亲。
等到白清明长大赚钱之后,想着要把老白家撑起来,主动修复关系,时不时的送点吃喝。
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
潘巧云也就没提以前断亲的事儿,关系像是缓和了一些,大侄儿长、大侄儿短这么叫着。
这让白清明也好像感受到一丝丝亲情。
可好景不长,白清明重病缠身,潘巧云就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白清明。
生病大半年以来,这还是潘巧云第一次上门。
白清明心灰意冷,但看到潘巧云上门,原本死去的心,好像又重新泛起一丝生机。
“婶子,你说得对,以前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朝前看。对了,听说金莲跟建国断了?”
潘巧云脸色一变,浑身像是被蚂蚁爬一样,不自在。
“嗯,也不知道那小子抽了什么疯,断了。可怜毁了咱们家金莲的清白。”
白清明和柳烟对视一眼。
屯里确实传张建国跟白金莲钻苞米地,但以张建国以前木讷的性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还敢带女人钻苞米地?
而且,他可听说那天是白金莲生拉硬拽着张建国,急不可耐的往苞米地里钻。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唉,断了就断了,金莲也还年轻,再从头开始呗?”
“苦了我们家金莲,回去就不吃不喝,吃啥都没什么胃口。”
潘巧云说完就朝外屋里钻,熟门熟路的打开碗柜,看到满满一盆猪油,还有一大碗榨油剩下的五花肉,眼睛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