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赵怀静终于醒了过来。一夜深眠,他的眼皮沉得睁不开。高热,汗水还有全身的酸痛似乎犹未消散。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看见的是原木风格装修的房间,床尾不再是那个暗红雕花的老衣柜,而是一排实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法医学、悬疑相关书籍。
赵怀静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家。
房间里十分明亮,阳台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远远望去是湛蓝的天幕,还有鳞次栉比的新式建筑。
清晨有一道阳光透过那透明的玻璃正好落在赵怀静的床头,他坐在其中,明亮的光线刺得他双眼止不住的落泪。
……
“老赵,你忙完了没有。”何桑从办公室的门口探进来一个头,“案子破了,今天组上的队员要一起聚餐,一起来呗?”
赵怀静刚脱下白大褂,正在换外套:“你们去吧,我懒得折腾,就先回家了。”
听他拒绝,何桑垮下脸损他:“你最近咋回事儿,干啥都提不起兴趣,看破红尘准备出家啦?”
赵怀静好笑:“这碎尸案工作量最大的就是我们法医了,就单纯想歇一会儿。”
这回赵怀静回来的时间点要比之前晚一点,不过仍旧是卡在六马区碎尸案之后。
何桑不管那些,他一把勾住赵怀静的脖子往外带:“不管,今天必须给老子去。你再窝在家里长蘑菇了知道吗?”
赵怀静被他拖得脚步踉跄,怎么都拒绝不了,他硬是把他塞进车里带到了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晚上是用餐的高峰期,店里头相当热闹,组上的那些警员为了这个案子没少熬夜,难得有机会放松,聊天喝酒,热闹不已。
赵怀静这个性子在这样热闹的场景通常搭不上话,他在包间角落找了个地方坐着。
何桑刚板着脸训完手底下的人别喝太多,就看见了躲在人群外的赵怀静。他安安静静地喝着饮料,两眼放空。
“最近你怎么了?”
赵怀静被问得回神,抬头看见是何桑端着两杯啤酒站在他面前。
赵怀静轻笑:“什么怎么了?”
何桑递了一杯啤酒给他:“你最近老爱出神,有心事?”
没想到被何桑看了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赵怀静从他手中接过啤酒饮了一口,品着口腔里淡淡的苦味,他才说:“是有一点烦心事儿。”
“你还能遇上烦心事了?”何桑靠在他旁边坐下。
赵怀静的生活除了警局就是家里,典型的死宅,何桑实在想不出他会遇上什么烦心事,还把他愁成这个样子。
听他这么说,赵怀静被逗笑了。
何桑追问:“什么事儿啊,说给我听听呗。”
犹豫片刻,似乎想在该怎么说,过了好久赵怀静才开口:“就有个熟人,很想去了解他的近况,但是又怕他过得不好,看了难受。”
“熟人?”何桑挑眉,半天后抛出一句,“喜欢的人?”
他跟赵怀静两个人老早就认识,基本上两人的交友圈是重合的,没听见他有什么熟人,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赵怀静差点被嘴里的啤酒给呛住,擦了擦嘴角的啤酒沫,发现没有更好的借口只得顺坡下驴:“嗯……是吧。”
何桑打量他:“藏得够深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过谁?”
“老早以前的事儿了。”撒谎的赵怀静不敢看他,别开了眼神说道。
何桑把他上下一扫,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怎么突然想起关心人家过得好不好?”
赵怀静想起了孟冉那个奇葩的爸,说:“他原生家庭不太好,而且心理也出了点问题。”
“这样啊,那确实是。”何桑灌了一口啤酒,也觉得难搞。
赵怀静:“所以呢,你有什么建议?”
自赵怀静回到这个时间线之后,他就有在想到底要不要去看看现在的孟冉是怎么样的。只是他怕又像上一次那样,看到他犯下令自己惊骇的案子。
几次回溯下来,赵怀静精神力耗费得厉害。无论怎样都扭转不回孟冉的人生,让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希望的死循环。
何桑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觉得那你还是去看看吧。”
“为什么?”赵怀静看他。
何桑说:“你都挂念成这样了,强行逼自己不去看只会更加心痒痒,还不如去看了定生死呢。”
“那要是他过得不好呢?”
“两个选择。”何桑一巴掌拍在他腿上,说:“如果放不下,那就去找她、帮她,图个安心;如果放得下,那就别去管,反正你俩这么多年没交集,人家过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儿。”
赵怀静细品着何桑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天的困扰总算是豁然开朗。他端起杯子和何桑碰了个杯:“谢谢我们何队开导了。”
何桑白了他一眼,靠着椅背懒懒说到:“看你每天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怕你耽误我工作。”
在何桑的开解之下,赵怀静打起了精神选择不再逃避。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找何桑帮他查了查有关孟冉的档案。
他原本的预期是孟冉不要再犯案就行,这样他就知道Una到底有没有彻底消失。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令赵怀静失望了,他还是找到了有关孟冉的犯罪记录。
这一次被杀的人,是孟时南。
根据记录得知,嫌疑人孟冉曾经向警方举报杀害他母亲时瑶的是他父亲。故死者孟时南得知是孟冉在其教师赵亭午的鼓励下才向警方报案后,出于打击报复的目的持刀闯入赵亭午的家中。
过程中,孟冉及时赶到,为了阻止其父亲行凶,两人进行了搏斗,最后不敌孟冉的孟时南反被杀害。
警方对死者孟时南进行了尸检,发现死者身上一共5处刀口,最后死于失血性休克。
赵怀静之后还找到了法院对于孟冉的裁判文书。死者是自己带刀闯入赵亭午家中欲行凶才被反杀,所以考虑的是防卫过当的罪名。综合孟冉事发后还有报警自首行为,再加上事发时他还差几个月才满18岁,属于未成年人。
最后孟冉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等赵怀静从档案室出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出神。4年……按这样来说,孟冉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刑满释放了。
刚办完案子回到局子里的何桑老远就看见赵怀静了,他走到他面前:“怎么样?”他好奇追问,“你那心上人过得如何?”
赵怀静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有我想象中的好。”
“你想象中?你想象中她应该过得怎么样?”
想象吗?赵怀静想孟冉长相好看,成绩又好,按正常人的生活来说应该是顶着高学历的光环,过得意气风发。
见赵怀静出神不说话,何桑又说:“那你接下来咋办?知道她过得不好了,要去找他。”
不过这次赵怀静却是释怀地笑笑:“不去了,他本身很优秀,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赵怀静浏览过卷宗,孟冉犯案时他并未处于病发期,还是因为孟时南先带刀闯入赵亭午家才被反杀。赵怀静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至少知道孟冉的本体人格一直是清醒的状态。否则,他不会有自首的情节。
也就是说,动手的是孟冉本人。
孟时南的偏激赵怀静亲眼见识过,这回孟冉把Una压制得很好。只是他很不幸,遇上了这样一个没下限的爹,终究让孟冉赔上了他的前程。
对于孟冉的经历,赵怀静看得很心疼。不过能经历这些,孟冉已经不再是那个心理状态摇摇欲坠的温室花,他肯定能过好的。
何桑觑了他一眼,打趣说:“这么挂念人家又不去找,错过了可惜哟。”
赵怀静不想理他,拍拍他的肩,抛下一句:“我信命,要是我俩有缘分,肯定会再见的。”说完,他留给何桑一个背影,径直回自己办公室了。
何桑在他背后赞叹说:“还得是我们老赵,这也太洒脱了。”
赵怀静憋住了笑没再回头,只是想到孟冉,他的思绪又飘远了。
其实他对何桑说了谎,他是很想去找孟冉的。赵怀静清楚孟冉对他有几分依赖,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这感情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即便在读了赵亭午的那本日记的情况下,孟冉还是为了救赵亭午赔上了他的前程。
赵怀静知道,这份相护的感情是给他的。所以,他很想去看看现在的孟冉。
他还找了相关的朋友打听孟冉的下落,却得知孟冉虽然判刑四年,但在狱中表现良好已经提前一年刑满释放。他查不到他最新的动向,现在是世界之大,他也不知道孟冉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