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在马车中细细翻阅,时而询问几句。片刻后,他满意地合上竹简:\"冰台啊,大凉能有你这样的官员,实乃百姓之福。治理得井井有条,边防也固若金汤。\"
马艾躬身行礼道:\"臣不敢当,此乃分内之事。\"
魏武笑着问道:\"冰台可知阎忠现在何处?\"
\"回大王,阎君现居渊泉县。\"马艾答道,\"他与本地豪族张芝交好,暂住其府上。\"
\"好,那便去渊泉县。\"魏武下令道。
马艾立即整顿兵马,亲自为魏武引路。
敦煌至渊泉的道路两旁,金黄的麦浪翻滚,农人们远远望见王旗,纷纷跪地行礼。
然而抵达渊泉县后,却得知阎忠与张芝、张昶兄弟去了冥泽游玩。
马艾连忙解释:\"大王,冥泽距此仅五里之遥,风景甚佳。\"
魏武闻言笑道:\"既然如此近,就不必兴师动众了。\"他转身对随行人员道,\"连日奔波劳累,今日就在此休整。\"又对师昭柔声道,\"王后可要同往?\"
师昭莞尔一笑:\"大王与故友叙旧,臣妾在场多有不便。\"她细心地为魏武整理衣襟,\"臣妾就在此地等候大王。\"
魏武点头,随即点将:\"成公英、姜冏、司马朗、阎温,你们四人随我微服前往。\"
四人齐声应诺。
虽然魏武下令众人休息,但阎行还是暗中调派了精锐护卫,在冥泽周围布下警戒确保魏武的安全。
……
冥泽的湖水在秋阳下泛着粼粼波光,北岸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黄沙与蓝天相接;
南岸却是绿意盎然,芦苇丛中不时有野鸭惊起。
这奇特的景致让魏武不禁驻足观赏,秋风拂面,带来湖水特有的清新气息。
魏武换上一袭素色深衣,腰间悬着宝剑和一枚古朴的玉佩,看上去就像一位寻常的士族公子。五人在马艾的引领下,沿着湖畔小径缓步前行。
沿途可见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在湖边洗衣挑水,见到这一行人,纷纷交头接耳。
\"快看那位郎君,生得好生俊朗!\"一名妇人压低声音道。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另一人接话,\"从未在县里见过。\"
\"许是从外地来的贵人吧...\"
魏武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嘴角微扬。
他环顾四周美景,不禁感叹:\"此地当真钟灵毓秀,难怪能吸引高人隐居。\"
正说话间,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座精致的凉亭。
亭中三位老者正举杯畅饮,时而还起身舞动,精神矍铄。
亭外侍立着三十余名仆人,井然有序。
魏武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阎忠,便向马艾询问另外二人的身份。
马艾连忙答道:\"左边那位是张家家主张芝,字伯英,已年过六旬。右边是他弟弟张昶,字文舒,也有六十多岁了,人称'亚圣'。\"
\"亚圣?\"
魏武眉头一挑,心想:此人竟有如此才德?
他望着亭中三位加起来近两百岁的老者,不禁失笑:\"不过这精神头,倒真不似年迈之人。\"
\"冰台,你先回去吧。\"魏武吩咐道。
马艾躬身行礼:\"诺!\"随即告退。
魏武等人继续前行,刚靠近亭子,就有仆人上前阻拦:\"五位公子请留步,我家主人正在此宴客,还请绕道而行。\"
魏武恍若未闻,直接高声喊道:\"阎忠!阎汉和!阎君!出来游玩也不叫上我?\"
仆人闻言大惊失色,慌忙退开。
亭中的阎忠闻声探头,看清来人后顿时惊呼:\"哎呀!凉王!\"他连忙小跑出亭,衣袍都来不及整理。
张家二人也紧随其后,三人齐齐行礼:\"拜见凉王!\"
魏武快步上前搀扶:\"三位快快免礼!\"
阎忠满脸惊讶:\"凉王日理万机,怎会有暇来这敦煌边陲?\"
魏武朗声笑道:\"阎君此言差矣!你我故交,纵使千忙万忙,也该抽空一见。\"他环顾四周,由衷赞叹,\"更没想到敦煌竟有如此胜景!\"
张芝连忙侧身相邀:\"凉王远道而来,请入亭中歇息。\"转头吩咐仆人,\"速速添置席位!\"
魏武嘴角含笑,虽然早已从马艾处得知二人身份,却仍故作不知地拱手问道:\"还未请教二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张芝捋了捋雪白的长须,躬身回礼:\"老朽张芝,字伯英,乃敦煌一介布衣。\"他声音洪亮,丝毫不显老态。
身旁的张昶也随之行礼:\"老朽张昶,字文舒,是伯英的胞弟。凉王,请!\"他伸手引路,衣袖间隐隐有墨香飘散。
魏武稍作谦让,便迈步入亭。
亭内陈设雅致,几案上铺展着数幅素帛,旁边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砚台。
魏武信手拈起一幅帛书细看,只见上面以狂草抄录着《论语》篇章,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虽偶有断笔之处,却气韵连贯,行云流水间自有一番洒脱不羁的韵味。
\"好字!\"魏武由衷赞叹,\"这草书笔势如惊涛拍岸,又如飞瀑直下,完全摆脱了章草的拘束,可谓开宗立派,自成一格!\"
张芝闻言,白眉微挑,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凉王竟也精通书法之道?\"
魏武摆手笑道:\"孤不过是个粗人,哪里谈得上精通?只是看得多了,自然能辨出好坏。\"他轻抚帛书上墨迹未干的字迹,\"这就如同治国理政,看似随心所欲,实则章法暗藏。\"
张芝顿时来了兴致,亲自研墨铺帛:\"不知凉王可否赐墨宝一幅?让老朽也开开眼界。\"
魏武朗声大笑:\"别人献字叫献艺,孤若提笔,那可真是献丑了!\"他小心卷起案上的帛书,\"伯英这几幅墨宝,孤就厚颜收下留作纪念了。\"
话锋一转,正色道:\"如今凉州推行新政,正需破旧立新。伯英这书法独树一帜,恰如孤治凉州之志——定要开创一番流芳百世的功业!\"
亭中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阎忠若有所思地捋须,成公英与姜冏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张家兄弟则沉默不语,似在品味这番话的深意。
魏武目光转向张昶,眼中带着探究:\"听闻文舒先生有'亚圣'之誉?\"
张昶连连摆手,笑道:\"大王说笑了。这不过是乡野之人胡乱吹捧,老朽不过是闲来注解些经书,教导几个学生罢了。\"
\"先生过谦了。\"魏武意味深长地说,\"能得此誉,必有过人之处。凉州如今大兴文教,正需要先生这样的饱学之士。\"
他环顾四周,\"就像这冥泽,北接大漠,南连绿洲,看似矛盾,实则相得益彰。治国之道,不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