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的眉毛随着暗裔法师吐出的字句而皱了起来。
尼基塔这个女人,如果说心机深沉都是小瞧了她。
在鸢看来,阴险狡诈更适合用来形容她。
这个如蛇蝎一般危险的女人,怎么想着暗中联系自己了?
更准确地说,是联系赫柏?
明明距离约定的半个月还有几日光阴啊......
“主上……我们是否赴约?”暗裔法师询问道。
“赴约。”
鸢没有半点犹豫,淡淡开口。
暗裔法师微微一愣,随即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但要小心。”
鸢的眼神微微眯起,“尼基塔主动联系我,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想,她多半是要联合我除掉黑袍。”
“她比任何人都精明,若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轻易现身。且去看看,能不能借刀杀人……”
“属下明白。”
暗裔法师之前就见识过尼基塔的厉害,不由得更加警惕,“要不要提前布置埋伏?”
鸢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用,她既然想见我,就说明她有所求。等她主动开口——我倒要看看,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鸢下意识地去端那杯属于她的茶水,然而却摸了个空。
她轻咦一声,下意识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利奥正举着那杯茶,茶杯几乎贴到嘴边。
但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瞧见这一幕,鸢微微一怔,旋即捂嘴轻笑。
“怎么了,长大了嫌弃我喝过的茶水了......”
她轻声调侃,语气里满是宠溺,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利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慌乱地将茶杯放下,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
“殿…… 殿下,我…… 我不是有意的。”
鸢抬手摆了摆,温和地说道:“别叫殿下了,现在你还比我小,叫姐姐得了......”
还是和小孩一样嘛…鸢轻轻展颜一笑,安慰了慌张的利奥后,便着手准备与尼基塔会面。
……
鸢看着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赫柏”,此刻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为了不像上次混入教廷那般意外丛生,她决定提前从这位真正的圣女候选人嘴里撬出点信息来。
她黑金色的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整个人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像个被命运抛弃的提线木偶。
她已经在镇民的帮助下将自己拾掇干净了,但是隆起的腹部依旧提醒着众人她的遭遇。
鸢敲了敲桌面,语气不急不缓:“赫柏,我想和你谈谈。”
赫柏没有回应,只是怔怔地盯着地面,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鸢皱了皱眉,换了个更直截了当的方式:“你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赫柏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她还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鸢不由得回想起曾经的自己,说起来,自己也根本没有体验过分娩的痛苦……
自己当时直接就变成胎儿视角了…
仅仅是幻境就让她心态崩溃,更不要说是真实经历了。
想到这,鸢原本打算唤芙络丝来进行灵魂拷问的念头瞬间消散。
若真把赫柏逼到精神崩溃,往后再想获取情报,无疑难如登天。
“走吧……”
随着鸢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甬道尽头。
铁牢之中,原本如雕塑般的“赫柏”陡然动了起来,黯淡的眼眸里,狡黠的光芒如幽火般闪烁。
“想问我关于赫柏的事情?可惜,我根本就不是她……”
奥古斯丁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不屑。
“那精灵竟没动用灵魂拷问,我费尽心机施展秘法藏匿意识,真是白搭了!”
“该死的精灵。”
她啐了一口,厌恶地扯了扯身上破旧的衣物,随后熟练地翻开铺在身下的稻草。
在稻草深处,一个制作精巧的草人露了出来,草人表面绘满诡异符文,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我堂堂夜之贤者,竟被困在这副躯壳里,受尽哥布林的凌辱!”
奥古斯丁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还有这些孽种……”
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尽管身为阶下囚,但是鸢并未在饮食上刻意刁难,因此她的身体还未虚弱到挤不出鲜血的地步。
鲜血一滴滴落在草人上,符文被鲜血激活,发出诡异的光芒,整个昏暗的铁牢也被映照得阴森可怖。
“还要想想怎么瞒过那个粉头发的家伙。”奥古斯丁沉默半晌,望向自己的小腹。
“不对,若是能利用草人操控这些孽种,应该可以不知不觉地……”
……
这是一片遗迹。
宽大的黑袍遮掩着鸢曼妙的身躯,她轻轻摩挲着身旁的断壁残垣,一缕砂石随着她的动作落入手中。
“怎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就在鸢凝望着手中砂石,满心疑惑之际,一阵阴寒刺骨的风呼啸着席卷遗迹。
飞沙走石间,一个身影如鬼魅般从暗处闪现,正是尼基塔。
“没想到,赫柏大人真敢赴约。”
尼基塔的声音婉转动听,但在鸢的耳朵里,却是透着思思寒意。
鸢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拂去肩头的沙尘,语气平淡如水:“你既然相邀,我自然不会怯场。”
“倒是你,选在这破败的遗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尼基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转身,一道紫色流光随着她挥动的手出现。
“抱歉,赫柏大人…有小老鼠呢~”
紫色流光撕裂昏暗的空气,在尼基塔指尖凝成一道狰狞魔影。
魔影张牙舞爪,周身缠绕着散发腐臭气息的黑雾,如同一头饥饿已久的恶兽,瞬间朝着不远处的大理石柱扑去。
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三个身着黑袍的身影从阴影中倒飞而出。
鸢这才看清那魔影的形象,它身躯如参天古树般庞大,两只魔眼充满了深幽的紫色。
魔影粗壮的爪子狠狠挥向那三人,很快便带出三颗还滴着血的心脏。
还在跳动的心脏,被那魔影一口吞下,尼基塔仿佛早就习以为常,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黑袍的人?”
这还是鸢第一次看见魔影这种东西,话说,这能算是生物吗?
居然还能进食……
尼基塔随手一挥,魔影瞬间化作一缕紫烟,消散在弥漫着血腥气的空气中。
她莲步轻移,轻轻点头,发间金丝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赫柏大人,我们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吧……”
她继续道:“黑袍这家伙有私心,赫柏大人应该察觉到了吧……”
鸢确实对黑袍的动机有所怀疑。
可追根溯源,这怀疑的种子,正是尼基塔那日在营帐中有意无意埋下的。
鸢没有轻信,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依我看,黑袍那家伙,已经倒戈向崇古派了……”
鸢的目光在尼基塔身上停留片刻,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话在心中反复掂量。
对于教廷内部复杂的派系斗争,她根本一无所知,贸然表态,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短板。
“不如我们联手将其杀死,这种只会摆资历的蠢蛋......”
“尼基塔,这可不是小事。”
鸢刻意放缓语速,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沉稳有力:“仅凭几句猜测,就给黑袍扣上倒向崇古派的帽子,未免太过草率。”
“你得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我才好相信。”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尼基塔心中腹诽,但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悦。
凭她自己对付黑袍,还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将他干掉……
鸢想起那张神秘卡片上,赫柏的师尊给予的寄语:或打压,或利用,自行决断。
眼下以自己掌握的情报,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此时不是主动出击的时机。
不如静观其变,且看这尼基塔能拿出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