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骧难以想象,向来怯怯的小阿朵,坚强起来是什么的模样。便不再多想,径直说起正事:
“后续会有西医陆续加入,所有学生都要进行中西结合学习。玻璃器皿厂建成后,我给你送一批手术刀、显微镜等实验器材。”
“军医培养得加快进度,战场救护用的纱布、医用酒精、镊子、缝合针线等已批量生产,你派人监督质量,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麻文权点头,旋即惊讶地看向萧云骧:“大王,我们要有大战了。”
萧云骧叹道:“自第三军打下汉中府后,全军休整训练已有七八个月,该出去试试刀锋了。”
“再者,不趁川外混乱时出川,等川外一统,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麻文权默默点头。之后两人分别,萧云骧望着麻文权的背影若有所思。
麻祭酒的医术、人品皆佳,管理能力也还可以,不过他毕竟出身中医,对西医尚不精通,仍在学习,这也是事实。
何时能有位西医大家呢?想到此,萧云骧望向西方夜空。只见夜空中飘着几朵白云,月亮未升,繁星点点。
身边的卢岭生问道:“大王,你看什么呢?”
萧云骧皱眉:“我想看英吉利国。郭实腊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我送出去的孩子们怎样了?按行程,他们早该到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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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的夫人邹氏出身湘阴邹家,年轻时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彭玉麟。
嫁入彭家后,她才发觉,彭玉麟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工具人。
彭玉麟的外祖母收养过一个孤女,认作义女,唤作梅姑。因与彭玉麟年龄相近,二人自幼在外祖母家相伴长大。
虽无血缘关系,但按辈分,梅姑是彭玉麟的姨母。
两人自幼相伴,彭玉麟擅画梅,梅姑常为其研墨。在朝夕相处中,两人情感渐深,发展出了少年男女的爱慕之情。
然而,因“辈分”与“八字不合”,两个家族始终未认可这段关系。
彭玉麟十九岁时,外祖母去世。
彭母担心他和梅姑做出出格之事惹人笑话,便托人做媒,当年为他迎娶了邹氏。同时也为梅姑说了一门亲事,将她嫁给了同乡姚家。
四年后,梅姑难产离世,彭玉麟悲痛欲绝,写下“一生知己是梅花”的诗句,立誓余生画梅,并将长女取名“雪梅”以纪念梅姑。
对于邹氏,彭玉麟虽尽到了丈夫的责任,但邹氏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丈夫的心。
邹氏生性要强。婚后彭玉麟四处游历,彭家贫寒,她便自己下地干活、操持家务、奉养彭母,毫无怨言。
有了孩子后,她便将心思都放在抚养一双儿女上。
这日,她见彭雪梅独自归来,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邹氏敲门进去,发现女儿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但问其哭泣原因,彭雪梅却只是摇头不语。
待阿朵回来,邹氏细问之下,才得知今日萧云骧带医生,去为左家二姑娘治病一事。
邹氏听完,不禁思索起来。
自家女儿翻过年就十七岁了,确实到了该考虑婚嫁的年纪。
她和萧云骧两情相悦,邹氏也很喜欢萧云骧,原本并不着急。
但如今来了个左家姑娘,年龄合适。且听阿朵描述,左夫人对萧云骧十分满意,说不定等左宗棠从嘉陵江上游回来,就要提这事了。
想到自己的命运,邹氏不愿女儿重蹈覆辙。
此时彭玉麟尚未归来。西军各条线工作全面展开,身为会务和监察条线一把手兼西军军师的彭玉麟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加班是常事。
吃过晚饭,邹氏单独与彭雪梅到房间密谈。
“姑娘,你如实告诉娘,你真的想嫁给阿骧吗?”房间里只有母女二人,邹氏问得非常直接。
彭雪梅满脸红晕,低头不敢看母亲,也不回话。
“哎呀,你得跟娘说实话,娘才好为你做主。你再害羞,小心心上人被人抢走。”
说到这儿,邹氏叹了口气,“到时你爹随便把你嫁给一个陌生人,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彭雪梅抬起头,惶恐地看着母亲,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邹氏心中一软,将她抱在怀里。
“姑娘,这世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男人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花天酒地、三妻四妾,我们女人一辈子能自己做主的事没几件,所以这事你得跟娘说实话。”
彭雪梅头埋在母亲怀里,声若蚊蝇:“娘,除了他,我谁都不嫁。就怕他那个花心大萝卜,又看上别人了。”
说完,又轻轻抽泣起来。
邹氏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也犯起愁来。
彭玉麟不纳妾,是因为心中有个无可替代的女子。而萧云骧年轻英俊、地位颇高且为人亲和,只是穷了点。
但到了他这个位置,财富并非首要考量。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令其他女子心动?
晚上九点左右,彭玉麟才回到家来。
洗漱完毕,夫妻俩躺在床上,邹氏将今日之事及女儿的心思告知了他。
彭玉麟听罢,哑然失笑:“左季高现在忙于公务,阿骧知道他女儿病情,带医生去看病,这很正常。”
说罢,又有些自责,“怪我,没想到这些。”
邹氏提醒道:“左家周娘子看上阿骧了,说不定等左伯伯回来,就要议这事了。”
彭玉麟思索片刻,对邹氏说:
“我看阿骧的心思,日后时机成熟,他迟早会放弃西王的身份,重新做个普通人。要是梅儿想当王妃,让孩子当王子、公主,就别想了。”
邹氏嗔怪道:“谁稀罕那些?我嫁你时,你不也是个穷小子,咱家姑娘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彭玉麟皱眉,颇为为难:“他身边也没有个父母长辈,这事总不能直接找他谈吧?”
邹氏翻身背对彭玉麟,生气道:“我不管,你必须尽快把这事办妥,别让他人抢了先。要是耽误了我女儿一辈子,姓彭的,我跟你没完。”
说完,便不再理会彭玉麟,自顾自睡了。
彭玉麟向来处事干脆利落,此时却颇为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