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璇和林招娣再见面,是在商会的休息室里。
两人一见面,罗璇失声道:“妈,谁让你这么穿衣服的?!”
林招娣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你妈爱怎么穿怎么穿,不用你指手画脚,你懂个屁。”
罗璇说:“像一条马赛克。”
林招娣冷笑:“你懂个屁!”
罗璇不想跟亲妈吵架:“行行,你喜欢就好。我知道这衣服挺贵的。”
林招娣再次轻蔑一笑。
“外面的人是傻逼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蠢。”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罗璇,坐在椅子上,像一座巍峨的山,“这些,都是假的。”她把脖子上翠绿的玉牌扯下来,随手丢在一边,“保时捷也是租的。”
罗璇非常意外,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太林招娣了。
而且,罗璇当然理解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但她从来没办法做得这么极致。
“什么好看不好看,我这辈子,从不在乎这些虚的!”林招娣掷地有声,“我只要能把这些人骗过来给我供专货,我稳赚不赔!”
“妈,您厉害。”
“多亏你舅舅埋得地方好。”林招娣洋洋自得。
……
“听说林厂长把她弟弟埋在那边的山头,说是风水宝地,旺她运势。”
“那她弟媳妇怎么办?就不给合葬了?”
“林招娣说,坟钱是她出的,弟媳死了想埋,自己掏钱买去。她又清清楚楚地给弟媳妇算账,说林国栋生前从她的厂子里挖了多少钱,说赞助侄子出国留学多少钱,说林国栋捅了她花了多少医药费,威胁弟媳妇,以后她要是敢在那买坟,用了她的好风水,她就要侄子还钱,风水钱。”
“心真狠呐!!!人死了还得撇下老婆孩子,去旺她的运势!”
“做大事的人呐。但你说,她家倒是因她受益……”
“说起来,老韩,你那女儿也是干大事的人,都三十六了,给你厂子干了二十年,你也别拖着,把厂子给她接手吧。”
“厂子?厂子是她弟的……”老韩说出来,语气也软了。
“听我一句劝,你那儿子三十五还好赌博,没指望啦!你看看林厂长,这才是叫枭雄,林厂长也是女的,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为了你以后,你也得把厂子给你女儿!”
“可儿子毕竟是儿子,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还不容易?你给你女儿招个赘,然后告诉你女儿,像林招娣那样,以后你儿子死了,也埋到旺老韩家香火的地方去,这样,你们老韩家不就代代兴旺了吗?你儿子也完成任务了!”
老韩想来想去,又仔细地看林招娣。
“林招娣真厉害,但我家韩招娣不比她差。”
看了很久,他咬牙,下定决心。
“好,我这两天就跟招娣说,让她准备接手厂子!”
顿了顿,他又发了狠:“我也去买块坟,以后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传宗接代,我们老韩家的香火,他必须出一份力!活着没法发扬门楣,死了就旺我家招娣吧!这是他作为男丁的责任!”
……
等罗桑县的羽绒服陆陆续续开始发货,江明映回到中国,直奔罗桑县而去。
路上,他给Nate打电话:“你的‘病’,要养到什么时候去?”
Nate坦诚:“我得病久些,否则,那些外贸公司的人饶不了我。”
江明映冷笑警告:“你自己掌握分寸,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挂了电话,车子刚进入罗桑县的地界,手机就响起来,竟然是沈副厂长。
沈副厂长消息真够灵通。
沈副厂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江总,您回来了?”
江明映眉头微蹙。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渐渐远去的罗桑县标志,对错综复杂的地方关系有了深一层理解。
江明映和他寒暄了几句,沈副厂长适时约了个拜访。
沈副厂长拜访得很勤,每周都要去各路人马办公室坐坐。也不会太久,稍坐十五分钟,哪怕气氛尴尬,也会带着笑聊天。
江明映腹诽,罗桑厂生产工作紧张,不知沈副厂长如此外向,还能余下多少时间抓生产。
回到办公室,江明映从办公桌后拉出粘在板子上世界地图。
板上钉钉,代表资金的黄旗越来越少。
他看着烦,把世界地图又推了回去。
门被有规律地轻敲三下。
江明映回头看过去,沈副厂长已经含着笑站在虚掩的门口:“江总!”
他走进来,坐在待客沙发上,单刀直入:“江总,这次来,是想和您汇报一下罗厂长在资金方面的小动作。”
江明映立刻停下了手中事,眉眼犀利:“什么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