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眷被姬湛吓退离后,雪存才慌忙才他身下钻出。
前有白玉楼做戏瞒天过海诓崔序,后有沂王府同卧牡丹丛,几次近身接触,雪存愈发觉得姬湛轻佻讨厌。
身上这件衣服更是穿不得了,方才众女虽未识破她身份,待会儿再相见,未必不会认不出她这身着装,幸好马车里还有备用衣裙。
雪存羞得面红耳赤,失态地瞪了姬湛一眼,低下头,匆匆离去。
还真是藏不住气性。
这样才有意思。
姬湛轻笑。
……
崔露目睹了方才花丛发生的一切,百般不是滋味,更恨不得立即打道回府,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兄长,哪儿还有兴致赏花?
她要告诉他,你放在心窝子里的小娘子,分明是个多情虚荣的妖女,分明是个玩弄人心的薄情女郎,你莫要再喜欢她了,这女人根本不值得。
香菏见她神情郁郁,精神涣散,便多嘴问了几句。
崔露起先不愿说,主仆二人走至清静无人之地,香菏才见她浑身发抖,唇色苍白:“香菏,可还记得去岁雪啸山庄之事?”
香菏应道:“奴婢当然记得。”
崔露失神呢喃:“你记不记得高七娘臂上的花纹,彼时我还好奇问过她。”
香菏生怕记忆有何疏漏,仔细回忆一番,才敢确定答复:“是,那回奴婢就在温泉边伺候,当时情形,犹在眼前。小娘子,你怎的忽问起这件事来?”
崔露终是忍不住落泪:“仲、仲延……方才他在花丛里,和他苟合的那名女郎,就是高七娘。”
香菏大惊:“小娘子,你当真没有看错么?”
崔露哽咽痛苦道:“绝无可能,她臂上那朵花纹,我看得清清楚楚。香菏,我该怎么办,阿兄该怎么办。她就是个害人精,为什么她一出现,我就样样都不如她,我就要受尽旁人的冷嘲热讽。如今兄长被她戏耍玩弄,就连我的心上人也为她的美色吸引,我什么都比不过她,呜呜……”
她哭得实在伤心,依偎在香菏怀里,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快要背过气去了。
香菏想方设法安抚她许久,皆不见效,眼见沂王府宾客愈发多,香菏只得苦言相劝:
“小娘子莫难过,御史台已下值,五郎必是在前来沂王府的路上了。待会儿若叫他撞见你这副伤心相,细究原因,你又该如何应答?”
“如何作答?”崔露愤恨不已,“当然是如实告知阿兄真相,让高七娘身败名裂,绝了她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香菏急道:“小娘子别轻举妄动,方才只有你一人瞧真切了,也只有你一人知晓她臂上花纹之事。咱们没凭没据,光凭一张嘴,高七娘一向巧言令色,五郎如何信服,旁人又如何信?此事不若等过了今日再议,先以王府宴席为重。”
她言之有理,沂王妃又四处派人来寻崔露,崔露只得先去净房更衣净面,全当无事发生过一般。
待出了净房,崔露又是人前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贵女。她陪着沂王妃在府邸走走逛逛,果然如香菏所言,不一会儿,便撞见了刚至沂王府的崔秩。
阿兄还是那个阿兄,一袭白衣,飘若惊鸿美若谪仙的阿兄。
见到自家兄长,他越是光鲜,越是万众瞩目,崔露眼前就越是不禁浮现花丛那一幕,险些没忍住眼泪,委屈得心脏发疼。
崔秩挑眉笑她:“怎么见了我就是这副表情,那我走?”
崔露方想对他说些什么,好提醒他一二,眨眼,又见同是一袭白裙的雪存自正门进府。
乍一看她,真是与阿兄天造地设的一对。
雪存在马车里完全换了一身行头,就连发髻都重新叫灵鹭编过,就是为了不叫任何人起疑。
且这回,她陪同在王老夫人左右,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她就是姬湛的情人。
崔秩远远地望见她,又瞥见她身侧的老夫人和身后跟着的高瑜,只得收回视线,连半分的目光触碰也没有发生。
今日有祖母盯着,雪存压根不敢动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扮演乖乖女。
老夫人的马车姗姗来迟,一下马车,见雪存竟是换了身装扮,险些动怒。
可看到雪存那张脸,哪怕是披块破布,在人群中照样出挑,不愁吸引不到太子的注意,老夫人才放下心。
公主一家后脚进了沂王府。
难得见他们一家四口走在一块,众人纷纷前去行礼问安。
又要和姬湛碰面,雪存心里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搀着老夫人上前。
姬湛方才趁乱回府,匆匆换了件袍子,哪还看得出半分放浪形骸模样。他又摆起素日惯有的一张臭脸,无一人哪怕是沂王妃,也不敢在公主面前提及他的行径。
倒是姬澄热络不已。
姬澄当着公主的面,就敢往雪存姐弟二人跟前凑:“雪存,这位小郎君便是兰摧弟弟?”
雪存把高瑜拉至身前:“是,兰摧,这位是吏部侍郎,快行礼。”
姬澄笑容亲切,忙伸手将高瑜动作打住:“无需多礼,更无需唤我侍郎与我生分了。人前人后,兰摧只管叫我一声阿兄。”
高瑜乖觉应道:“阿兄好。”
姬澄夸赞他:“听说你已顺利入学国子监,且还是诸多子弟间的魁首,不愧是小神童。”
高瑜抬手挠了挠额头:“多谢阿兄夸赞,瑜才疏学浅,入学测试不过侥幸夺魁。”
见此情形,公主和姬湛默契地对相视一笑,默默转身走远。
就姬澄这张笨嘴,没话硬要找话,旁人听着都尴尬。他哪里是想同高瑜搭腔,他都快将心思写在脸上,把眼珠子黏在高雪存身上了。
半个时辰后,随着东宫宦官一句高嗓,这场牡丹宴最尊贵之人太子抵达沂王府。
雪存随着无数宾客齐身跪下。
她正巧在左右宾客第一排,不敢抬脸,只能看见太子那抹一晃而过的明黄色衣角,从她面前走得极快,半分停顿都没有。
雪存缓缓舒了一口气,她面上神情,却被对面的姬湛、崔秩二人尽收眼底。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
亦或者说,刻意观察她反应如何的目光。
太子与太子妃于主位坐下,免去众人礼数,并赐座,雪存才温温吞吞站起身,魂不守舍地坐在老夫人身侧座席。
借此机会,她才敢用余光去打量高位上的太子。
韦后所出的三个皇子中,为宣王李澹相貌最美,沂王体肥,太子嘛……
太子也不过是个消瘦的青年人,许是近日深得陛下赏识,精神也不似传闻中一般萎靡。他唇上已蓄厚厚一层须,因着在外治水近一载的缘故,肤色比旁人都略深。
简直与众口相传的魔头两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