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序面色如常,故作轻松地询问,“你很喜欢你的小师兄吗?”
“喜欢呀!”
听到这个回答,楚淮序的眼神都暗了暗。
师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好像的确会喜欢……
“我也喜欢你呀!”虞幼宁又说了一句。
楚淮序惊讶地抬头,就见虞幼宁掰着手指头正在数。
“我还喜欢爹爹,喜欢娘亲,喜欢祖父,喜欢师父,喜欢姨姨,喜欢霍清尘,喜欢……”
虞幼宁的每一根手指都数了两遍,就这样也没把人给数完。
楚淮序从一开始的惊讶,听到后面已经彻底的麻木了。
他就知道,他们两个的聊天是牛头不对马尾。
不过这样也好。
他也能放心了。
楚淮序笑着走到了虞幼宁的身边,“不是要带我去看你的师兄吗?咱们快点过去吧。”
“明明是你不走……”
虞幼宁嘟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
两人在前面跑着,虞听晚慢慢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不多时,虞幼宁就和楚淮序一起来到了前厅。
“小师兄!”
虞幼宁一边跑一边喊。
屋子里,江令舟猛然转头朝着门口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红裙的小姑娘,正欢快地跑进来。
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就如同这秋日里火红的枫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令舟看着看着,先把自己给看脸红了,赶忙将视线偏移到一边,这才说道,“幼宁,好久不见。”
虞幼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呀,我们竟然有五个月没见了,那的确是好久啊!”
对于一个才五岁多的孩子来说,五个月没见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楚淮序这时也走了过来,“幼宁,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虞幼宁赶忙点头,“介绍介绍,我来介绍。
小师兄,这个是太子殿下。
太子,这个就是我的小师兄。”
听到虞幼宁这个介绍,温老元帅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做介绍。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好歹是在温府,温老元帅作为温家的老爷子,这个时候的确该开口。
“太子殿下,这个是幼宁的师兄江令舟,幼宁3岁正式拜入药王谷后,就和他小师兄一起学医了。”
“令舟,这是太子殿下。也是幼宁在国子监的同窗。太子殿下为人随和,和幼宁的关系很好。以后你待在京城,定然也会经常和太子殿下见面,不用太过紧张。你们年龄相仿,应该能相处的不错。”
江令舟点了点头,面上的红色已经退了下去,年龄虽然不大,但是气度却不一般,“老元帅说的是,我竟然会和太子殿下好好相处的。”
楚淮序深表赞同,“说的对。幼宁的小师兄就是我的小师兄。小师兄刚来京城,我也该为小师兄接风洗尘,尽一尽地主之谊。”
听着他们两人文绉绉的说话,虞幼宁原本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可是听到这里之后,瞬间就来了兴趣。
“既然要接风洗尘,那是不是要下馆子啊?”
她想出去吃好吃的!
楚淮序自然是了解虞幼宁心中的想法,立即就道,“幼宁说得不错,的确应该去下馆子。那咱们就去常去的金樽阁吧!”
这话简直说到了虞幼宁的心坎儿里。
金樽阁的饭菜虽然真的很贵,但是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
楚淮序都说要去了,自然不会有人反驳他。
既然是给江令舟接风洗尘,那不论是温老元帅还是温时宴和虞听晚,都要跟着一起去。
一行人分别坐上了不同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去了金樽阁。
掌柜的一看见他们来了,就像是看到了财神爷,赶忙就迎了上来,满脸是笑地迎着他们往里走。
上楼的时候,经过一个包间门口时,虞幼宁随意的往里面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情况不对,瞬间变了脸色,一脚将门踹开。
这变动来得太过突然,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掌柜的,更是面色巨变,心中恼怒
要不是虞幼宁之前不止一次的来吃饭,他现在已经冲上去骂人了。
现在虽然没冲上去骂人,但脸色也没好多少。
“敢问这位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虞幼宁皱着眉看着屋内的情形,“这屋里的客人,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能有什么不对——”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往屋里看。
此时屋内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脖子上,还有双手上,都长着一个又一个的脓包。
这些脓包的时日已经不短了,有的已经发脓溃烂,有的上且正在长大,但透过表皮能隐隐看到里面有黄色的液体。
只看了一眼,掌柜的就觉得胃里翻涌,差点直接吐出来。
他赶忙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即便如此,胃里还是在不停地翻涌,脑子里面更是不停地闪现刚刚看到的画面。
几息之后,掌柜的终究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霎时间,这一片都充满了酸臭味。
虞幼宁皱了皱眉,“你能不能出去吐呀?”
掌柜得赶忙擦了擦自己的嘴,惊扰到小姐了,真是对不住。只是这屋里的客人,之前来的时候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只以为他们是性格害羞,所以也并没有刨根究底,就让他们上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个样子……”
掌柜的说着,差点又吐出来。
他转过身,接连深吸好几口气,这才把胃里的翻涌压了下去。
“小姐,他们这个样子看起来虽然可怕了一点,但谁不会生病呢?咱们不能瞧不起别人啊。”
虞幼宁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掌柜的,“没想到你还如此的宽宏大量。”
掌柜的咧嘴笑了笑,“毕竟开店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那如果他们他们的的是流金疠呢?”
掌柜的一听这话,瞬间笑不出来了。
他想哭。
只有重大的传染病,才会以“疠”字命名。
“流金疠”这个名字,在民间也是如雷贯耳。
因为它一旦出现,代表着死亡。
身患流金疠的病人,身上会长很多疮,透过鼓起的皮肤,能隐隐地看到里面有黄色的脓水在晃动。
等皮破之时,黄色的脓水就会流出来,所以就称为了流金疠。
十多年前,西凉有一个偏远的小镇曾出现过流金疠,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郎中也并没有看出来。
随着病情的蔓延,死伤上的人数越来越多,总算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可这个时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小镇虽然偏远,可也有来往的客商。
这些客商把流金疠带往了附近的几个城镇……
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这些城镇里的大部分百姓全都病了,从发病到身亡,不过是三两天的事情。
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郎中也拿不出救治的方法。
最后,上面干脆决定封城,烧城,将病症和百姓全都烧死,才杜绝了流金疠的蔓延。
即便他们这些人远在大雍,也听说过这件事情。
从那之后,大家在听到“流金疠”三个字,都会吓得面如土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阎王爷在跟自己招手。
掌柜的此时就是这个感觉。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总算将金樽阁做成了京城内有名的酒楼,还想着要一直传承下去,没想到这就要死了。
他的孩子才十多岁,还在学堂里读书,但每日回来之后都会帮他算账……
对!
孩子!
趁着他孩子还没有回来,赶忙让人去通知,再也不要过来!
只要不过来就不会沾染上流金疠,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掌柜的转身就要跑,被温时宴给拦住了。
“掌柜的,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来的时候都遇到了什么人?那些人此时可还在店里?”
掌柜的伸手就想去推温时宴,他现在急着去救儿子,根本不想说那么多。
“大胆!”楚淮序冷喝一声,“孤在此,岂容你放肆!好好回答问题。”
虞幼宁赶忙道,“这是太子殿下,你还不赶紧老实回答问题。”
掌柜的一开始还有些不信,可等看到楚淮序拿出来的令牌后,瞬间就相信了。
这里可是京城,没有人敢假冒太子。
掌柜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太子殿下,求您救救草民啊,草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草民真的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好好地回答问题,再不好好说话,不等你发病,孤就让人先杀了你。”
楚淮序这话不近人情,但是却让这个掌柜的冷静了下来。
掌柜的止住了哭声,努力的回想。
许久之后这才开口。
“他们……他们是一个时辰之前来的。”
“因为他们来的比较早,那时还不到饭点,楼下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我和建房还有小二他们。”
听到这话,虞幼宁几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虽然这些人来的时候楼下还没有别的食客,可是小二,掌柜,账房,全都和这些人处在了同一空间,还是有染病的可能。
而他们,在接待其他食客的时候,也可能将病带给了其他的食客。
京城,怕是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