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当时在朝堂上当众指出这点，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求皇上下罪己诏。
皇上当场震怒——
那时的常沐星还不够资格上朝议政，却永远忘不了那天下朝后，师傅被打二十板抬回钦天监的场景。
屁股血肉模糊，养了半年才好。
可师傅那次以死相逼，到底让皇上下了罪己诏。
说来不知是算准还是巧合，诏书颁布后，云州雪灾一个月内就结束了。
这下整个大周都认定是皇上施政不力导致天灾，民间甚至谣传皇上福气不够，护不住百姓。
虽未生事端，到底让皇上面上无光。
想起这些往事犹如当头一棒，常沐星顿时明白皇上怒火从何而来，心中一片冰凉。
这些年过得太顺，竟忘了皇上对钦天监的忌讳。
但他不后悔——
既然算出天意，就不能昧心隐瞒！
“皇上，师傅当年不是故意……”
“闭嘴！”
常沐星五体投地恳切开口，却被大周帝冷声打断。
大周帝咬着牙，绕到龙案前，怒声在他头顶炸响。
“你师傅以死相逼，害朕失了民心，你这徒弟也想青出于蓝？告诉你，大周不会有这些天灾！”
“若真有，也是你们预测不力！你最好祈祷扬州水灾别发生，否则朕定治你乌鸦嘴之罪！”
这话实在不讲理，可天子何需与五品官讲理？
常沐星抬头正欲再劝，却对上太监方连复杂的表情——
对方正微微摇头。
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噎住了。
大周帝骂完，便甩袖离去。
方连快步过来蹲下低声道。
“常大人，咱家早提醒过皇上近日心情不佳，您何苦再说这些烦他？”
常沐星一脸凄凉：“可是方公公，我说的都是真的，扬州水灾的事情，我是夜观星象算出来的。”
“我也不想我大周国发生这样的事，可这天灾，非人力能左右，扬州水灾要是真发生了，而朝廷又没有提前应对，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方连没想到常沐星这般执着，但常沐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做不到今天见见证的位置。
对方说的信誓旦旦，想来这扬州水灾的事情怕是真的。
方连面色也出现苦恼之色。
常沐星忍不住出手，抓住了方连的袖子：“恳请方公公，我知道你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帮忙劝一劝？我今日过来禀报这件事情，不是像我师傅那样，非要逼着皇上下一个什么罪己诏。”
“我只是想请皇上能提前应对一下扬州的水灾，这打仗多讲究一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场水灾既然是必定要发生的事，那能不能请皇上也提前派人做些准备？”
“如此一来，等到扬州水灾真的发生了，有了这些准备也能少死些百姓不是？那可都是我大周国的子民啊！”
方连看着常沐星的表情，心中也很是动容。
可他又能做什么？
他不过就是一个太监总管，顶多能在皇上面前说两句好话。
但这朝廷上的事，还涉及到皇上最忌讳的地方，他即便是皇上信任的人也是不能提的。
方连爱莫能助地说道：“常大人，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这件事情，咱家也没有说话的余地，皇上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唉，咱家一个阉人，做不得这前朝的主，更做不得皇上的主，这种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常大人怕是……得另谋出路了。”
常沐星立刻明白了方连的暗示，可是他能找哪条路呢？
皇上要是不同意为水灾做准备，整个朝堂、整个大周还有谁能来做这个决定？
方连却说不得太多，拍了拍常沐星的肩膀以示安慰，起身追着大周帝的方向也走了。
常沐星只能灰头土脸地捡起那写好的折子，离开了御书房，愁眉苦脸地独自在宫道上前行，一脸的迷茫，不知该去哪里找出路。
常沐星就这么自顾自走着，也不知拐进了哪条宫墙小道。
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关键这声音说的不是旁的事，居然议论起了皇上。
只听一个小太监开口道。
“皇上这次好像是真生气了，皇后娘娘几次送汤都送不进御书房，但是俪贵妃娘娘却能时常进御书房侍奉皇上，可见二皇子是真的失宠了。”
马上有另一个太监严肃打断。
“胡说八道什么呢？皇上的事情你也敢议论，你不想活了？”
另一个太监似乎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赶忙打了自己一嘴巴。
“我这不是一时兴起说了吗？算了不说皇上了，还是说说这六皇子跟二皇子吧，这二位皇子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
“看起来势均力敌，在朝堂之上也都能说得上话，但我总觉得二皇子本身能力并不强，真正厉害的都是他们背后的人。”
另一个太监忍不住附和道：“啊，我也这么觉得，要说本身有能力还得是三皇子，就连皇上也夸呢，三皇子可没有强大的母族做依靠，但是光凭他自己的本事就能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得利利索索、漂漂亮亮。”
“也难怪皇上最近这么看重三皇子，三皇子遇刺之后，皇上也想替他出头，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必定也是心生欢喜，要抬举着。”
另一个太监没好气道。
“就你一个无根之人还想要儿子，做白日梦呢！不过三皇子殿下确实优秀，而且三皇子不仅能力超绝，还是个善心的，不像二皇子跟六皇子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奴才，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三皇子就不一样了，上次我侍奉茶水时不小心冲撞了六皇子，当时都以为要被活活打死，还是三皇子开口求情，不然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下来。”
听见这话，另一个太监忍不住道：“你倒是命大，得了三皇子的恩典，不过三皇子的确心善，我听说他最爱市井烟火气，时常微服出行。”
“有回遇上个小乞丐不长眼偷银子，竟偷到他头上，你猜怎么着？三皇子非但没追究，见那小乞丐可怜，跟着去了破庙，最后还自掏腰包盖了座善堂，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住，真真是好人做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