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咋整?”赵大宝好不容易撑着坐起来,“船没了,家伙也没了,身上这衣服都能拧出二斤水……等死啊?”
我指了指远处山脚下,那儿有条细线的影子,像路。“那边。”我说,“看着像公路,先过去再说,总得找个有人烟的地方。”
林队嗯了一声:“天快亮了,抓紧时间。太阳出来前,必须找个能落脚的地儿。”
四个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朝着那条模糊的公路挪过去。没鞋,光脚踩在沙子上,又硌又疼。湿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沉,走一步都觉得关节生锈。
海风从后面吹,凉飕飕的,直往骨头缝里钻。周围安静得吓人,除了我们自己的喘气声和脚踩沙子的声音,连声虫叫都没有。
赵清娥体力最差,踉跄了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赵大宝一把捞住她,嘴里嘟囔着:“挺住啊妹子,找着地儿就能烤火了。”
天边慢慢透出点鱼肚白,周围的景物也从一团漆黑里剥离出来。趟过沙滩,钻过一片半死不活的矮树丛,脚下终于踩到了硬地——一条破得不成样子的柏油路。
路面裂纹遍布,跟蜘蛛网似的,杂草从缝里钻出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路边的护栏锈穿了,东倒西歪,看着就让人牙酸。
“这路荒了有些年头了。”林队蹲下,捻了捻路面的碎石,“至少两三年没车跑过。”
赵大宝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我靠,不是真掉哪个犄角旮旯的荒岛上了吧?”
“不像岛。”我摇摇头,看着远处隐约的山脉轮廓,“更像是废弃的隔离区。神树那事儿之后,好多地方都这样了。”
沿着公路往前走。太阳一点点爬上来,天光大亮。周围的景象也看得更清楚了——一片荒漠化的平原,风化的石头疙瘩随处可见,零星几棵枯树歪歪扭扭地站着,看着就丧气。
太阳越来越毒,把我们身上那点湿气烤干了,衣服变得又硬又涩。黏糊糊的汗水混着盐分,在皮肤上析出一层白霜。湿冷走了,换来了让人抓狂的干热。
“水……”赵清娥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快听不见了。
就在大家快要被晒成人干的时候,路边杵着个褪了色的牌子,上面的字还勉强能认:“前方服务区 5公里”。
“有救了!!”赵大宝嗷一嗓子,差点蹦起来。
又是将近一个小时的煎熬。服务区的轮廓终于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破加油站,旁边连着个小超市,窗户碎得稀里哗啦,玻璃碴子在太阳底下晃眼。
“都警醒点,指不定里面有东西。”林队放慢脚步,做了个手势。
我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超市。透过破窗户往里看,货架倒了一地,地上全是灰和撕开的包装袋。角落里黑影一闪,是只肥硕的老鼠。
“空的。”林队推开吱呀作响、快要散架的门,第一个走进去。
超市里果然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没人要的垃圾:过期的调料瓶、摔坏的暖水壶、几本封面都烂了的杂志。
“找水,吃的,衣服。”林队快速下令,“能用的都带上。”
分头行动。赵大宝运气爆棚,在收银台底下摸出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日期还凑合。林队在员工休息室翻出几件皱巴巴的工作服,一股子霉味,但总比湿透的强。
赵清娥在药品柜里找到几板过期的消炎药和一卷没开封的绷带。“这个还能用。”她把东西递给林队。
我在超市后头的小仓库里刨出几罐瘪了的午餐肉罐头,还有一包软得像面条的压缩饼干。意外之喜是找到了一个半旧的登山包,正好能装东西。
回到超市大厅,四个人换上干衣服,虽然又脏又破,但总算摆脱了湿冷的折磨。分了水和罐头饼干,狼吞虎咽地塞进肚子,总算找回点活人的感觉。林队摊开从仓库角落找到的一张皱巴巴的地图,研究起来。
“根据地形和这个破服务区的位置,我们应该在渤海湾西边的一个小半岛上。”他手指在地图上划拉着,“老刘头留的坐标在西北方向,直线距离大概二百公里。”
“二百公里?!”赵大宝眼珠子瞪圆了,“我靠!靠两条腿走?那不得走到下辈子去!”
“所以,得搞辆车。”林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去加油站后面看看。”
加油站废弃得更彻底,油枪都锈死了。但在后面的维修车间里,还真停着一辆越野车。车身上蒙着厚厚的灰,锈迹斑斑,俩轮胎瘪着,看着就像个铁棺材。
“能弄响不?”林队看向赵大宝。
赵大宝围着车转了两圈,这儿敲敲,那儿摸摸,嘴里念念有词。“电瓶铁定报废了,得找个替的。油箱……嘿,还真有点底子!轮胎得打气,发动机……我得拆开看看才知道。”
接下来几个小时,就看赵大宝一个人在车间里叮叮当当地忙活。他跟个土拨鼠似的,从犄角旮旯翻出各种工具和零件。我和林队则在附近废弃的车里拆电瓶,找能用的轮胎。赵清娥负责把我们搜刮来的东西归拢到背包里。
太阳眼看就要掉下去了,就在我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咳咳……轰隆隆……”
越野车的发动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随即发出了虽然粗粝但还算稳定的轰鸣声!
“搞定!”赵大宝从车底下钻出来,满脸油污,咧着嘴笑得跟个二百斤的孩子,“我说什么来着!就没有我赵爷修不好的车!车神!懂吗?!”
“油呢?后备箱能装多少?”林队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放心!后面几个备用油桶都灌满了,省着点开,跑个三百公里没问题!”赵大宝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得意洋洋,“车况是磕碜了点,但撑到地方,绝对够用!”
把所有能带的物资塞进车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四个人终于坐上了这辆“老古董”。林队开车,我坐副驾驶,赵大宝和赵清娥挤在后座,几乎是沾着座位就睡着了。
越野车颤颤巍巍地驶出服务区,沿着破败的公路,朝着西北方向,一头扎进了沉沉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