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倾泻下一场暴雨。
陈厅看着毫不犹豫走上前的白雪,心里直犯嘀咕,他真想跟她说,连自己看了一眼都想吐,她还要跟进去吗?肯定会受不了的啊。但转念一想,陈警官都要进去处理,她作为谢依依的助手,又怎么可能不进去?
“没用。”顾裴司冷冷地从陈厅身边走过,抛下这两个嫌弃的字,那声音仿佛裹挟着冰碴子。陈厅赶紧强忍住还想要再干呕的冲动,心中暗自揣测,先生竟也要进去,难道真的是想盯着谢依依,防止她多看一眼陈警官身上那怪东西?一想到那东西,陈厅就忍不住恶寒。就陈警官现在露出来的那样,给他一百两他都不想看!
谢依依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偏厅。屋内光线昏暗,几缕从破旧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像利剑般划破黑暗,却更衬出这地方的阴森。陈警官姿势怪异地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神情十分扭捏,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谢小姐,更疼了,疼得厉害。”他哭丧着脸,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无助。刚才陈厅给他把衣服后腰处剪了个长形大洞,那触目惊心的画面,让陈厅当场就干呕起来,也让陈警官心里愈发沉重。
“嚎什么?”顾裴司一见他这哭唧唧的样子就心生不悦。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顾裴司的脸显得更加冷峻,眼神中透着不耐烦。一个大老爷们,没完没了地喊疼,在顾裴司看来,实在是有些丢人。
“转过去,背对着我坐。”谢依依也没有理会陈警官的哀嚎,语气冷静而果断。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偏厅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白雪把东西放下,退远些吧,你们看了会影响食欲。”
“依依,需要帮忙吗?”白雪放下东西,却没有马上退开,眼神中满是关切。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做着某种心理准备。“依依,我不怕的,吃不下最多今天不吃了。”
谢依依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不用帮忙。”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白雪这才退远了些,脚步有些迟缓,似乎还在担心着什么。
陈警官缓缓背转过去,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牵动一下就会带来钻心的疼痛。门口照过来的光,像一道探照灯,直直地打在他的大腿和肚子上。顾裴司的目光顺着光线看去,落在陈警官的大腿处。只见衣服剪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口子,露出了一截略有赘肉的肚子。然而,此刻谁还能看得出来那是正常的腿和肚子!
在那片赤色的皮肤下,一颗颗龙眼核大小的肉球突兀地顶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一条邪恶的黑色藤蔓,盘在陈警官的腰间。再细看一眼,每一颗肉球上又好像凹凸不平,竟如同人的五官!顾裴司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这么一看仔细,就觉得那颗颗小肉球像是人头骷髅,而且,像是只被一层皮肤封印着的人头骷髅,这么顶出来,撑着皮肤鼓胀,绷紧束缚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全喷射出来一样。反正看着就是极度的视觉暴击,因为这些东西,是长在人的腿间啊!
陈警官不停地嚎着痛,那痛苦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偏厅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顾裴司把目光从那恐怖的画面上拔开,看向了谢依依。她正盯着那东西看,颦眉抿唇,眼神中透着专注与冷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竟是没有太大反应?顾裴司心中暗自诧异。
“谢小姐,看、看到了吗?”陈警官因为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们的反应,而他们又是如此安静,静得空气都跟凝固了一样,这让他的心慌得厉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是绝望的深渊,还是一丝渺茫的希望?
好在,谢依依回了话。“看到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陈警官稍微安了点心。
“那能不能治?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处理啊?”陈警官觉得用“治”这个字眼都不太合适,因为眼前这怪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这两天,他其实自己没看,可能是前几天整天没完没了地扭头看,他脖子有点抻着了,扭不过去。用镜子照着也看不太清楚。不过,他自己用手摸过,那串东西这两天飞速长大,他摸着都觉得要汗毛直竖,所以,也不敢让老婆再看。就是要让老婆触碰,也是隔着一层里衣的。陈警官自己心里有数,这东西肯定很恐怖!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敢请大夫,也不敢让别人看到呢?
谢依依还在看着,顾裴司听到了陈警官的问话,倒是向谢依依提了建议。“小刀切开皮肤,再全部挤出来?”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警官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
顾裴司又说,“若是如此,只怕迸射一地,还要沾满手。”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种恶心又恐怖的画面,不禁皱了皱眉头。
谢依依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嗔怪:“你来?”
“呵呵,谢邀。”顾裴司耸了耸肩,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这个时候,他是没有半点“她碰了别的男人不好”这种念头。此情此景,谁能想得出半点男女授受不亲?
“不、不能这么粗暴吧?是这么处理的吗?”陈警官瑟瑟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怎么听起来一点儿都不靠谱呢?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那么做的话陈警官会死的。”谢依依的语气严肃而认真,眼神中透着专业与笃定。
“所以他长的这是什么玩意?”顾裴司都不愿意再看一眼,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厌恶。
谢依依说,“我确认一下。”她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她拿起了一张符,手一挥,那张符竟然像一只灵动的飞鸟,飞向了陈警官,离他腰间还有半指距离,悬空定住了。顾裴司站直了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什么法术?那符纸怎么能虚空停在那里?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啊!”陈警官突然惨叫一声,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能划破这昏暗的空间。他下意识就想反手往后腰抓,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
谢依依又瞬间甩过去一张符,口中轻喝:“定。”
陈警官的动作戛然而止一般,就那么僵定住了,仿佛被时间定格的木偶。顾裴司眸光又是一闪,心中暗暗称奇。这又是什么法术?比点穴还厉害?她都不用碰到人。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多问,只能把疑惑暂时压在心底。
突然,顾裴司看到陈警官腰间那一串“人头骷髅”好像都涌动了起来,此起彼伏,仿佛一群即将挣脱牢笼的恶魔,好像要冲破束缚着它们的皮肤。皮肤上那片赤色,也在缓缓变黑,像被黑暗侵蚀的土地。陈警官惨叫不断,“啊啊啊,痛死了!”那痛苦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谢依依五指虚空一抓,那张符纸倏地飞回她手里。她手一握,符成粉。“陈警官的腰之前应该是在外面划伤过吧。”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仿佛一道穿透迷雾的光。
那些“暴动”一般的肉球在谢依依收回符纸之后又静止不动了,就好像刚才那冲击着眼球的情形,是他们的幻觉。顾裴司好歹没有再退后,稳住了身形,但他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谢依依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还不错。”
“谢小姐怎么知道?”陈警官动不了,人很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你这个是被黑棺上的锁魂钉划伤的,锁魂钉还曾沾过恶犬血,划伤你之后,尸气入体,凝结成粒,这种肉粒,会吸取你的气血,长大,增加,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谢依依已经确定了病因,语气中透着自信与从容。
不过,真的是这种东西,她也忍不住感叹,“漆黑的棺材,再加沾过恶犬血的锁魂钉,本来已经极为罕见。这种棺材会被挖出来,也不太可能。”
“所以,陈警官竟连这些都碰见了,还被锁魂钉划伤,可真是够倒霉的啊。”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连我......师祖都很少遇见这么倒霉的人。”
陈警官张着嘴巴,脸色发白,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谁家死了人,用上这样的棺材?”顾裴司问了出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不止用上这样的棺材,锁魂钉还要沾恶犬血?“狗血不是驱邪?”
“不是普通的黑狗血,而是咬死过人的恶犬,据说以前有人专门饲养并驯出这样烈性的恶犬,用来震慑或是残害别人。”谢依依是听师父说的,师父是听师尊说的。她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偏厅里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用这样的棺木,一般是为了永久锁住死者的灵魂,不让对方转世投胎,还要对方魂灵一直受惊吓,被震慑,无法荫护后人,也无法托梦他人。”她缓缓解释着,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
要是在以前,谢依依可能会换一个说法。就是划伤人钉子上有很多细菌毒素,受伤之后毒素病菌让伤者感染,就出现了这样的毒疹......反正,这“人头骷髅”就直接说成了毒疹的一种,科学。但是在现在这么说大家反而听不太懂。
“谢小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陈警官听得脚底板都发寒,“我当时也是为了查案,不是去干了坏事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他怎么会那么倒霉啊,遇上了那么个要挖坟找证据的案子,还被划伤了!挖的那个坟,竟还是这么邪门的!
“虽然算是要感谢陈警官秉公办案,但这事解决起来有些麻烦,陈警官还是要付银子的。”谢依依说,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
“付付付!谢小姐收多少诊费?”陈警官可怜巴巴问,眼中满是期待。
“本来该收三千万,但你接下来还要辛苦负责我状告张耀一案,就给你打个折扣吧,只收一千八百万。”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一下子免了他一千二百万!陈警官感觉自己赚大发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一定送上。”
“还有个条件,等你好了之后,带我去看看那口棺木,或者,那座坟还在?”谢依依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
“这.......”陈警官实在是有些害怕,“去了不会有事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我去,能让你有事吗?”谢依依的语气自信而坚定,仿佛给陈警官吃了一颗定心丸。
听到谢依依这么说,陈警官赶紧答应了下来。
顾裴司仔细一品,总觉得谢依依对着陈警官说出那么一句话,有一种诡异的“宠护”,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谢依依开始给陈警官处理那串尸气“瘤”。她以灵力烧了净化符,那符纸在火焰中燃烧,发出诡异的光芒。用符火烧过的银针,一颗颗扎进那些肉球,她手捻银针时,将灵力化丝,传进皮肤里,催动符力,那肉球就很快萎缩,最后只剩下小疹块。
只是那些肉球一大串,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比较耗时,而且,每处理一颗都要耗一丝灵力,等到全部处理完,谢依依觉得自己又有点被掏空的感觉。她将银针丢到了托盘上,立即叫了白雪一声。“我要洗手。”
“水备好了。”白雪把水盆端了过来,眼神中满是关切。谢依依洗了手,拿着细棉布把手擦干。
顾裴司就看到她对自己勾了勾手指头。“嗯?”做什么?
“先生,依依喊您过来。”白雪赶紧说,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先生不了解小姐啊,没看她都累得小脸苍白了吗?赶紧过来呀。
顾裴司扫了白雪一眼,心中暗自嘀咕:护哪个主来着?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朝谢依依走了过去,刚走到她面前,谢依依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臂弯,偎到了他怀里。白雪脸微热,但嘴角已经扬了起来,赶紧去收拾东西。暂时没人理会还僵坐在那里的陈警官。
“谢依依,累了可以坐下,要不然就靠柱子,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顾裴司一边手臂被她抱着,另一手抬起,食指戳到她额头上,想将她推开些。但是他刚把她靠在怀里的脑袋推开,刚松手她又靠了下来。再戳,再靠回来。顾裴司差点气乐了。他觉得自己像是根柱子。她这姿态,可没有半点倾慕他的意思,真真就让他感觉自己是工具!要不然她抱过来靠过来的时候怎么半点羞怯都没有?
“哎呀,累了,让我......缓缓。”进个补。谢依依将他的臂弯抱紧,就是不走。处理这么一大串的肉球,真的很耗灵力啊。所以,让陈警官来这里,她本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耗费了多少,当场就能补回来。她这会儿根本就没把顾裴司的姿色看在眼里,他不就纯纯加油站充电桩吗?
“去那边坐着!”顾裴司拖着她往旁边的太师椅走,有椅子不坐非靠着他站着,脑子有病。谢依依就跟无骨一样靠在他身上,任他拖着走。“坐下。”顾裴司正要揪着她推到椅子上,谢依依一个转身,伸手将他肩膀一压,人也跟着坐了下来。他竟被她反推坐在椅子上,而她就紧接着坐到了他腿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十指扣紧了。
“坐下确实比较好。”她舒了口气。这么薅,就是快。顾裴司这次当真气笑。他甚至都骂不出你还知不知羞这么一句话,因为他真心看不出她有半点邪念!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行为亲密,感觉无情。
“你二十岁,不是二十个月。自己不会坐?”他嘲讽出声。谢依依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胸膛,“刚又见识了我的本事吧?大方点,我对你那么有用。”
陈警官弱弱出声,“顾先生,谢小姐,我能动了吗?”谢依依这才像是刚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对着他轻轻挥手,解除了定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