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乌竹眠从袖中取出一道金色符箓,左手掐诀,低声念咒,话音刚落,符箓瞬间燃烧,化作一道金光笼罩全身,她纵身一跃,如一道白色闪电迅速直扑祭坛。
“有闯入者!”
一名巫族厉声尖叫,霎时间,数十道骨箭破空而来,却在触及金光时纷纷化为齑粉。
乌竹眠足尖轻点祭坛边缘,拔剑出鞘,一道天光剑气横扫,三名巫族当场被斩杀,余下的巫族大惊失色,纷纷后退结阵。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血尸从骨堆中爬出,它们眼中跳动着幽绿鬼火,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朝乌竹眠蜂拥而去。
最先扑来的一批血尸被瞬间斩首,却依然向前扑来,断裂的脖颈处喷出腥臭的血雾。
乌竹眠足尖轻点,身形如燕般腾空而起,避开血雾的同时,从袖中抖出十二道紫金色的符箓,这些符箓每一张都价值连城。
且慢自主斩杀血尸,她双手结印如飞,十二道符箓旋转起来,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天罡镇邪,万魔伏诛!”
随着咒语完成,十二道符箓分别飞向十二个方位,在空中结成一张巨大的金色光网,光网落下的瞬间,所有血尸如遭雷击,发出凄厉的嚎叫。
乌竹眠立于阵眼,长发无风自动,眼中金光流转。
“灭!”
光网骤然收缩,金光所过之处,血尸如冰雪遇烈日般迅速消融,趁此间隙,乌竹眠身形一闪,直接突破血雾封锁,落在祭坛边缘。
那颗巨大的心脏似乎感知到威胁,搏动速度陡然加快,祭坛上的符文全部亮起,暗红如凝结的血痂,将四周的血雾染成粘稠的浆液,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整座泣血渊骤然沸腾。
“轰隆——!”
渊底尸骨堆突然炸开,一道足有数十丈高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无数扭曲的人脸挣扎嘶吼,像是被囚禁了千百年的怨魂终于找到出口。
乌竹眠的青丝被气浪掀起,发梢触及血雾的瞬间竟结出细小的冰晶。
她眯起眼睛,剑锋横挡身前。
来了!
光柱中央,空间如同被撕开的绸缎,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隐约浮现出一道虚影,头生双角,青面獠牙,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乌竹眠,幽冥气息如潮水般压迫而来。
最骇人的是它胸口嵌着的七颗心脏,正在以不同频率跳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啾”声。
看起来这七颗心脏对应的是七座血灵大阵,因为柳家矿坑底下的血灵大阵已经被破坏,其中一颗心脏呈现出了灰败之机。
“凡人……安敢坏本王大事!”它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震得整座泣血渊都在颤抖:“你可知打扰本王进食的下场?”
乌竹眠神色不变,不避不闪,周身剑意迎风暴涨,剑气如虹,剑尖纹丝不动,冷声道:“滚回你的幽冥界。”
鬼影大怒,一掌拍下,裹挟着滔天黑气,所过之处冻结成尖锐的冰棱。
乌竹眠旋身避让,反手斩出三道剑弧,银亮的剑气切开冻雾,却在触及鬼影时被无数突然浮现的怨灵挡住。
然而剑势却不减,一剑出,如天穹倾覆。
“咔嚓!”
鬼影的手掌被齐腕斩断,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黑色光柱剧烈震荡,乌竹眠趁机剑锋一转,直刺那颗心脏。
“噗嗤——!”
剑刃贯穿心脏的瞬间,整座泣血渊地动山摇,祭坛上的符文接连爆碎,数百名矿奴身上的血线齐齐断裂。
就在这一瞬间,鬼影突然剧烈扭曲了一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
“吼——!!”
它猛地回头,看向虚空深处,猩红的瞳孔中竟闪过一丝惊怒和慌乱。
裂缝深处隐约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巨响,某种比鬼影更加阴寒恐怖的气息透过光柱弥漫而来,竟让满渊血雾退避三舍。
乌竹眠眸光一凛。
她似乎看到裂缝深处有巨物出现,投下的阴影让整个幽冥界都在震颤,之前那双狭长的、暗金色的竖瞳一闪而过,带着某种凌驾众生的漠然,仅仅是被注视,鬼影的投影就淡了三分。
一道紫雷自裂缝劈出,精准击中鬼影的左角,漆黑的犄角断落在地。
乌竹眠立刻抓住机会,剑光如银河倾泻,顺着鬼影受损的灵体直劈而下。
这一剑竟同时斩断两颗心脏,还余势不减地劈向空间裂缝,鬼影咆哮着用双臂格挡,却被剑气压得单膝跪地。
与此同时,裂缝深处突然伸来一只覆满黑鳞的巨手,按住鬼王天灵盖就往回拖。
“不!本王还未……”
巨爪主人发出震撼神魂的低吟,乌竹眠的耳畔立刻淌下鲜血,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看到那只暗金色的竖瞳似乎对她眨了一下,随即带着挣扎的鬼影缩回了幽冥深处。
她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下一秒,裂缝闭合,只剩下半截断角留在现世,上面刻着陌生的上古符文。
血灵大阵因鬼影的离去开始崩塌。
乌竹眠抹去耳际血迹,拾起那截断角,符文在触碰她指尖时亮起微光,浮现出六幅星图,恰好对应剩余的五座阵点与某处隐秘坐标。
渊顶传来矿奴们的哭喊,她抬头望去,见晨曦正艰难穿透血雾,在祭坛废墟上投下斑驳光斑。
乌竹眠抬剑一挥,斩破了笼罩的血雾,陆陆续续苏醒的矿奴们正蜷缩在祭坛边缘,像一群被拔了羽毛的鸟,只剩下颤抖的本能。
老矿工赵四最先看见那道身影。
紫衣少女踏着血浪而来,残存的血雾在她周身萦绕,被晨曦映照成朦胧的雾紫色,她背对着初升的太阳,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衣袂翻飞间,恍若天神降世。
她剑锋所指之处,那些吃人的符文寸寸崩裂,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欣喜,而是更深地往后缩了缩,枯瘦的手死死捂住身旁少年的眼睛。
“别看……”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修士打架……看多了要没命的……”
少年阿林感觉到了赵四剧烈的心跳,这心跳让他想起三天前,那个被黑袍人拖走的刘叔,临走前也是这样死死搂着他,然后就在祭坛中央爆成了一团血雾。
矿奴们互相挤压着,有人尿了裤子,有人咬破了嘴唇。
他们见过太多“仙长”和“仙子”,那些人来时不是取血就是抽魂,最“仁慈”的也不过是让他们多活两天挖矿。
祭坛碎裂的轰鸣声中,乌竹眠的剑扫过最后一道血线,正在颤抖的阿林突然发现心口一轻,那根日夜吮吸他精血的鬼线,断了。
他茫然地低头,看见自己瘦成骨架的胸膛上,那个碗口大的血洞边缘,腐肉正簌簌脱落,更让他惊恐的是……居然不疼。
“妖、妖法……”有人崩溃地哭喊起来:“她要拿我们炼药了!”
矿奴们像受惊的兽群般往后爬,几个孩子甚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乌竹眠心头一颤,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靠近。
泣血渊的矿奴大多是被抓来的凡人,对修士有天然的畏惧,经此一遭,恐怕更是害怕。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将芥子囊里药瓶一一送出去,骨碌碌滚到矿奴们的脚边,药瓶里装着碧莹莹的灵丹,清香瞬间冲淡了血腥气:“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阿林盯着丹药,喉结滚动。
去年他见过类似的场景,隔壁矿洞的王老头吞下“仙丹”后,整个人突然从内脏开始融化,只不过……那仙丹是一股子腥味,没有这个好闻。
有少年忍不住吞咽口水,却被赵四死死按住手腕:“仙子,这……这太贵重了……”
“化血生肌丹而已,放心吃吧。“乌竹眠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没有靠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渊壁:“半刻钟后,山道可通行。”
说完,她抬手斩向岩层,剑气如游龙劈开堵塞的矿道,碎石纷飞间,隐约露出外界的天光。
看着这道微光,众人面面相觑,而少年阿林却突然扑了出去。
“阿林!”赵四的惊呼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抓起一粒丹药塞进嘴里,闭眼等死,然而三息过去,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反而有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胸口血洞痒得像是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颤抖着低头,看见粉色的新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是……是救命的药!”阿林哑着嗓子喊出来,眼泪混着血痂往下淌。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呜咽,赵四赶紧爬过去抢起一粒丹药,却先塞进身后发烧的妇人嘴里,第二粒才给自己。
当药力化开的暖流涌向四肢时,这个五十年来没哭过的硬汉突然蜷成一团,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乌竹眠把巫族余孽清扫完毕,劈开最后一块堵路巨石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回头,看见矿奴们互相搀扶着跪成一片,赵四的额头抵在染血的碎石上,旁边阿四正拼命想把断腿的陈叔也扶起来行礼。
乌竹眠的目光扫过这些浑浊却燃起火光的眼睛,微微摇头,剑指东北:“不必行此大礼,还能走的,扶不能走的,山外三里有个义庄。”
“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乌竹眠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三两下折成一只纸鹤,吹了口气,纸鹤迎风而长,化作一只足以承载众人的巨大仙鹤:“上来吧,它会带你们出密林。”
众人战战兢兢地爬上鹤背,几个孩子既害怕又好奇地摸着仙鹤的羽毛。
乌竹眠正要催动法术,却发现一名瘦骨嶙峋的少女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惊讶:“你不走?”
少女咬着嘴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仙子,我……我不能回去。”
她抬起手腕,一圈黑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我们村子所有人都被种下了这个,回去只会连累其他人……”
乌竹眠走过去,拉过少女的手腕仔细查看:“追踪印。”
“不止我...”少女看向鹤背上的众人,声音颤抖:“他们身上都有,只是位置不同……巫族说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鹤背上顿时一片恐慌,有人疯狂地搓着手臂或脖颈上的印记,甚至有人拿起石头想要剜掉那块皮肤。
“住手!”乌竹眠一声清喝,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她放轻声音,安慰道:“这印记不是剜掉皮肉就能消除的,但我可以暂时用符箓封印它,巫族短时间内无法追踪到你们。”
说着,乌竹眠从符囊中取出数张银色符箓,为每个人在印记上覆了一张,符箓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银色纹路,将黑色印记包裹起来:“这封印能维持三个月。”
“那...那之后呢?”一个妇人抱着婴儿颤声问。
乌竹眠朝众人轻轻一笑,语气不重,却意外让人感到安心:“放心,三个月内,我必定彻底摧毁巫族的计划,让他们再也没办法卷土重来。”
“仙子。”少女擦了擦涌出来的热泪,把手里的东西小心地递过去:“希望您不要嫌弃”
乌竹眠垂眸一看,发现那是一枚粗糙的木质护身符,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她接过来,指尖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刻痕,温声道:“多谢。”
等所有人都爬上仙鹤,她以灵力催动仙鹤离开,这时,缓过神来的阿林忽然想到了什么:“仙子!阴尸涧还有三百多人,我阿爹他……”
少年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木牌,上面“阴尸涧”三个字被血浸得发黑,其他矿奴也纷纷摸出类似的标记,每一块木牌都在无言地嘶吼。
乌竹眠的目光从这些木牌上一一扫过,语气郑重:“放心,我会尽快赶过去。”
话音未落,剑光已冲天而起,阿林跌坐在地,他眼眶一热,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用尽所有力气,仰头冲着剑光大喊:“仙子!我阿爹叫周大福!他左脸有颗痣!”
疾驰的剑光似乎顿了顿,又似乎没有,但阿林确信,他看见那道身影在消失前,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周围很安静,很快,远处传来了山雀的啼鸣,一缕阳光正在刺破血雾,天光再无阻碍,肆无忌惮地泼洒下来,照亮了所有矿奴原本麻木不堪的眼睛,带来了久违的希望。
有人忍不住喃喃低语:“活下来了……”
“我们活下来了!”
更多人开始呼喊,声音从嘶哑到响亮,最后化作了一片劫后余生的哭嚎与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