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军睡得正酣,呼噜震天响。
梦里,他置身于广袤无垠的西西伯利亚平原。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他左手紧紧拽着两根粗绳,绳的那头是不安分的安安和康康。
右手端着锃亮的猎枪,追逐着一只壮得像小牛犊般的野兔。
那野兔速度极快,带起一路烟尘。
沈建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大喊着:“看你往哪跑!”
突然,“啪”的一巴掌,脆响打破了梦境。
沈建军惊醒。
他一脸懵逼,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怒目圆睁的老丈人。
这是咋了?
沈建军晕晕乎乎开口问道:“爸,你打我干啥?”
“打你干啥呢,你还问我打你干啥?”
宋青江暴跳如雷,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手上那块金黄瑞士名表吼道:“这东西是哪来的?你是不是去干那些偷鸡摸狗、不三不四的事情了?”
沈建军此刻脑袋还昏昏沉沉,两只眼皮像灌了铅般耷拉着。
他嘟囔道:“您说哪去了,这东西是一个外国毛子送给我的。”
宋青江怒不可遏,猛地推了沈建军一把。
沈建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当我好哄是不是?还外国毛子送给你的,你咋不说是你自个造的呢?”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
平日里沈建军还算有分寸,处处忍让老丈人。
可眼下酒壮怂人胆,男人骨子里的血气被瞬间点燃。
被这么一推,逆反心理“噌”地一下就起来了。
沈建军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道:“都跟您说了几遍了,我以后不会再赌了。这东西真的是我从毛子那拿到手的,你还想咋样?”
“您要是还不信,那我没办法,困着呢,睡了!”
说罢,沈建军便扭头“砰”地一声又倒在了炕上。
用力裹住被子,很快又响起了呼噜声。
“这王八羔子!”老丈人气得浑身直打颤。
心想今日沈建军竟然敢跟他反抗了,改日还不一定把自己闺女打成啥样呢。
老丈人气鼓鼓地举起手中的手表,作势便想朝沈建军的身上狠狠扔过去。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生生忍住了。
这东西挺贵的,万一真是沈建军偷来的,被打坏了,他们家得赔好大一笔钱。
岳母蒋秀赶忙给一旁默默流泪的宋轻雪擦了擦眼泪。皱着眉头对宋青江说道:“你也别为难他了,都醉成这样了。眼下你跟他说话那是白扯,还不如打探清楚,看看这表到底多少钱。要是被抓了,得坐多久的牢。”
宋青江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人。”
说是找人去估算一下这瑞士手表的价格,可宋青江思索了一圈。自己周边都是些工人阶级,也没个识货的。
到底该找谁来拿定此事呢?
他左思右想,脑袋里像有个小马达飞速运转。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老杨头。
老杨头学识渊博,又做过省里的高官。
如今虽然退下来,找了个山野之地钓鱼,可还真说不定知道这表的价格。
想到这点,宋青江急冲冲地便攥着手表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意识到,若是放到一年前出现这种事,他第一时间就会让闺女和沈建军离婚。
而如今竟然开始主动替沈建军寻找免受判刑的办法了。
下乡的路途十分颠簸,两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将宋青江的屁股都颠麻了。
但他此刻心急如焚,满心满眼都是那块表的事,根本不在乎这点不适。
直奔大安湖。
六月出头,草长莺飞,正是燥热的时候。
林子里面由于紧邻水源,到处都是吸人血的蚊子。
宋青江不过一会便被叮出了好几个大包。他烦躁地拍打着,却依旧没有改变方向。
果不其然,到达湖岸边后,就发现老杨头依旧在湖岸边钓着鱼。
“老领导。”宋青江忧心忡忡地走过去,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焦急。
老杨头看到宋青江,愣了一下。开口道:“老宋,你不是过几日才回来吗?咋提前这么多?”
宋青江叹了口气道:“家里出了点事,想回来请您帮。”
老杨头听到这话,顿时放下手中的鱼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宋青江道:“有话你就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你想想办法。是不是缺钱?一会我媳妇来乡下看我,我让她给你拿几个钱。”
在湖边相依为命钓鱼的日子,早就让这俩老头处成了真正的战友。
宋青江十分感动,摇了摇头。
从自己的兜子里掏出了那块金色的瑞士怀表。
“没有,只是我那个不孝的女婿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一块手表,还非说是人家外国人送他的。我寻思让您看看这东西到底值不值钱,别让这小子犯下大错。”
“瑞士表?”老杨头诧异的从自己身上翻出了眼镜,将表接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越是惊叹,“这东西不简单,上面表盘上一颗颗的还镶着细钻呢。你看这指针走得多么匀称,一点都没有回弹,即便是走上个几年,误差都不会太大。”
“国内官方渠道上也只有与那嘎达有外交关系的人才能获赠这种表,剩下的都是黑市上的。这么一块表,我估摸着没有个大几百块是拿不下来的。”
听到老杨头的分析,宋青江内心“咯噔”一声。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气愤地直跺脚:“这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老杨头急忙劝阻:“我说老宋,你也别着急,这事前后因果你还没跟我讲清楚呢。沈建军我看是个好孩子,不会随随便便偷人家东西的。”
宋青江疲惫地摇了摇头道:“老领导,这只是狐狸尾巴露出来,恢复以前的常态罢了。他即便是编谎,也不编个靠谱点的。咱们国家对外政策现在这么紧张,哪来的北国外国人?再者说了,人家凭啥送给他?难不成这小子还救了人家的命?”
看着宋青江唉声叹气,老杨头安慰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丝庆幸。
还好沈建军这小子已经结婚了,先前还想着把自己孙女嫁给他呢。
若是真嫁了过去,这不是把自家孙女给毁了?
就在老杨头安慰宋青江之时,大安湖附近忽然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
老杨头扭头一看,赫然看见一个年纪有些稍大,但是样貌依旧端庄的女子从汽车上走了下来。
她戴着遮阳帽,人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总算来了!
老杨头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笑了出来,朝着那妇人挥了挥手:“媳妇!”
“老杨,这都啥天气了,你还在这钓鱼?不说用用关系给你孙女找个对象......”
突然,她的双眼落在了老杨手里的那块金表上。
双眼赫然愣住,整个人像失了神一般。
大脑中一阵轰鸣。
一段逝去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块表是哪来的?”妇人一改刚才的温柔,歇斯底里地拽住了老杨头的手。惹得老杨头一脸懵逼,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