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还写了词曲,就是曲子听着太伤感。”
廿无尘从空间拿出两小瓶酒,递给他一瓶。
李莲花顿了顿,勾唇接过:“这合卺酒倒是管够。”
“必须的。”
她牙咬开瓶塞,和李莲花碰个杯就要灌酒,李莲花急忙抓住她的腕提醒:“是交杯。”
廿无尘蹙眉疑惑点头,挽住他的臂弯。
李莲花眉峰微扬,连同眼角也染上几分笑意:“不论身在何处,只需点盏花灯寄月,我便算是看见了。”
“那,你若是思念我了,就点河灯。”
“河灯可不行。”
“为何不行?”
“你也点花灯好了。”
“难道你是觉得河灯是点给……”
“没有。”
眼看她言语渐偏,李莲花忽而打断,他饮完酒,放下酒瓶:“我只是觉得,共放花灯才能算是互道相思。”
“明明之前放花灯还想让我上天。”
她声音压低,却还是让李莲花听着了,李莲花垂头蹭了蹭鼻子,语调羞赧:“之前不知真相,确实惹了笑话。”
“不过……”
“嘘——”
廿无尘莫名叫停他,指向幽黑处一望无际的海面:“你听。”
李莲花侧耳倾听。
不远处,一道鸣声婉调悠悠,回荡辗转,浪涛将音符细致勾勒,阵阵波澜倾泄,入耳是无尽的忧伤和祥和。
倏忽间,身旁的女子唱吟起舞,浪潮奏曲调,海岸拼氍毹,明月与只影相融,永昼随银粟摇坠,风云伴衣袖共舞。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脑海只浮现此句,便觉应景非常。
怎叹一念无尘
未了世间恩怨痴嗔
纵有一片赤诚
再难提剑驾马驰骋
颂一曲无尘
清一身奢缘
取一瓣莲花
伴一世春夏
往事随风飘撒
世间万千繁华
仰看灯火阑珊
手持酒盏轻掺
他言功名彪炳不可停歇
侧听雨落踏过三千空阶
纤云隐山不归
丝雨多愁笛声纷飞
凌夷孤影自傲
细柳垂绦芙蓉花娇
颂一曲无尘
清一身奢缘
取一瓣莲花
伴一世春夏
半生如梦似幻
敛作思绪万贯
风息荡漾入鼻
春雨散落化泥
她曾历经沧桑羽化成蝶
坠入秋阳枫叶枯荣归屑
直至落曲,李莲花仍目光不离。
廿无尘漫步踏来,莞尔一笑道:“我厉害吧?”
“厉害。”
“比你厉害吗?”
“嗯,再无人可比。”
我丢。
这么高评价。
趁李莲花还在发呆,廿无尘握住他的手,朝屋内去:“看也看完了,听也听过了,现已临近午夜,该困了吧?”
语落,李莲花拉停她前进的步伐,廿无尘回头瞧他畏手畏脚的样,刚要说什么,他率先提问:“真要同榻,你可就再无可退了。”
“不退,再说了,礼成后,就没法退了。”
廿无尘言语坚定,目光恳切。
李莲花抿唇由她牵着进屋,行至榻前,他又朝她垂眸低喃:“此事关系重大,你是否经过深思熟虑,而非由着性子来?同房夜后可就再无后悔药吃。”
“嗯,深思熟虑,没耍性子。”
廿无尘手搭上他的双肩,将李莲花按坐在榻上:“我也该问你。”
“花烛夜后,你再娶不得别人,你会不会后悔?”
“不悔。”
“得此,乃心中所愿,梦寐所求。”
李莲花轻环住她的腰肢,微微昂首。
廿无尘低垂下颚,唇瓣自他额间滑落,由高挺的鼻梁至殷红的薄唇,腰间臂弯缓缓收紧,无处安放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
四周气温骤升,耳边呼吸浓重,李莲花将她整个禁锢怀中,欺身压在榻上:“娘子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不走。”
理智的弦崩断,李莲花的唇细细描绘她的脸庞,解下她的衣裳,箍住她的手,唇也下沿于那白皙的脖颈吮吸。
廿无尘肩颈起伏,身上只余缕布堪堪遮掩。
此时,犹如独影安置于孤舟游海,恰逢骤雨倾临前分,遇袭海浪扑面相迎,暗礁撞击,终了与凌凌波光寂身。
鱼水相伴,船散影沉。
后,瞥见浮骸上岸,乳白色浪花席卷泥沙,桌岸红烛蜡油溢出凝聚,寒雪宿伏入海风,缠绵又缱绻。
廿无尘上下眼皮打架,浑身酸软无力,偏偏枕边人泪眼婆娑,音色哽咽:“别忘了我。”
呵呵。
您是不会困吗?
我才该哭!你还委屈上了!?
我要无了!!!
心中诉怨连篇,面上收敛疲倦,廿无尘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不会的。”
我可以睡了么?
李莲花埋在她的颈窝,落下珍珠泪,廿无尘直视天花板,生无可恋。
事了落幕,本以为能小憩片刻,脑海又是爆鸣:“你踏马有病啊——”
“我跟你说了什么?”
“你跟我说你干了什么?”
廿无尘镇定自若,阖上眼睑:“如你所见,我要睡觉。”
口吐芬芳万字,她仍旧不管不顾。
廿无尘再气也没法撒出,只得缓缓起身,却惊醒了身旁的人。
李莲花不发一言,只伸手搂紧她。
羞涩盖过离别痛,廿无尘扭捏回搂,紧闭的双眸羽睫直颤:“那个,好梦哈。”
“他们既待你不好,那以后离他们远些,无人簇拥,那便临寒独盛。”
“无他,亦能绽放异彩。”
细语慰抚心尖,柔情蜜布泥坎:“我夫莲花,绝尘独绽。”
“甚好。”
皇宫日升,李莲花环顾四周,身侧空无一人,唯剩枕边的腰中剑以及压在剑下的八字:千恒护身,替之刎颈。
“嗜血而生,怎替这扶正之剑?”
“师父所赠,你又怎舍得轻易撇下。”
另一边,方多病敛睑细思。
昨夜,廿无尘摇醒了他,她交代了很多,大多是有关他和爹娘,还留下一封信:“这封信替我给阿爹阿娘还有小姨。”
“阿姐相信,方多病志在四方,正直跳脱。”
“即使万川阻拦,只你辨其为正,尽管向前,要记得,我永远支持你。”
泪湿衣襟,笑颜上涌,方多病浅勾唇角:“真是够笨的,又不是不知道没人拦得住本少爷,还说这些催人泪下的话。”
手抚过榻上的长剑,潸然泪下:“在那里,记得多顾惜自己,别再做之前那样的傻事了。”
此后,寒梅独枝,孤雪凌霜。
争来的霞光,又能与谁同庆?
方多病起身下榻,抹去泪痕。
昨夜拿到母痋,今日也该离开。
回到天机山庄,他总觉得有人在窥视,几次转身不见一人。
等着用痋虫去了绝的笛飞声有些不耐:“你这副磨蹭样,我几刻才能离开?”
方多病反应过来,递给他。
李莲花知他为何愁容,温声提议:“倒不如一起去?反正,在此处也闲来无事。”
方多病垂眸颔首:“也是,那一起去好了。”
三人逆光同行,并肩离去。
廿无尘眺望渐远的三道长影,暗暗弯起眼眸,转身踏向与之相反的路径。
有人相伴,你们不会孤单。
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不要为此萎靡不振,也,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