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迈进少管所的那一刻,仿佛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泥沼,浓稠的压抑感将他彻底包裹。四周的高墙冰冷又森严,好似沉默的巨兽,铁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自由与温暖。宿舍狭小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硬板床冷硬似铁,他躺上去,每挪动一寸,都像被无数尖锐石子硌着,骨头生疼,漫漫长夜,他辗转反侧,嘴里还嘟囔着:“这破床,怎么睡啊,在家哪受过这罪。”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天还没泛起鱼肚白,尖锐的哨声便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粗暴地划破寂静,将他从睡梦中狠狠拽出。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低声咒骂:“这什么破哨声,还让人活不活了。”紧接着,便是高强度的劳动改造。他被带到了采石场,刚一踏入,飞扬的尘土就呛得他直咳嗽,他皱着眉啐了一口:“这鬼地方,全是灰!”
在采石场,寒冬腊月,寒风呼啸。 可棒梗他们的劳作却一刻也不能停。他双手紧紧握住沉重的铁镐,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向坚硬的石块,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没干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又酸又痛,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模糊了双眼,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他喘着粗气,忍不住抱怨:“这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累死我了。”可监工在一旁紧紧盯着,他根本不敢停下。
长时间的劳作,让他的双手很快布满密密麻麻的血泡,犹如熟透的水泡,一碰就疼。血泡破裂后,结成了一层粗糙又坚硬的茧,每次握住镐柄,钻心的疼痛便顺着指尖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咬着牙,嘴里骂骂咧咧:“这破石头,破镐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有一回,他因过度疲惫,眼前一阵发黑,挥镐的动作慢了半拍,镐头砸偏,差点砸到自己的脚,那一刻,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冷汗直冒,双腿发软,心有余悸地喃喃:“差点就废了,太可怕了。”
少管所的管教们,平日里一脸严肃,可内心也藏着柔软。他们时常找棒梗促膝长谈,耐心地引导他,希望他能重新走上正道。棒梗却满心抗拒,耷拉着脑袋,眼神游离,嘴里还不耐烦地嘟囔:“你们说的我都懂,别唠叨了。”
除了繁重的劳动,少管所还安排了文化课程。棒梗坐在教室里,望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绪飘远。
曾经,冬日清晨他能在热被窝里多赖一会儿,母亲会端来热气腾腾的粥和二合面窝头。一家人围坐,妹妹们叽叽喳喳,他虽然嘴上嫌弃食物不好,心里却暖烘烘的。午后,他或在院子玩耍,或在炕上睡午觉,母亲偶尔给他几毛钱买零食,简单的快乐让他满足。
可如今,少管所里寒风刺骨,手脚长满冻疮,吃的是清汤寡水,睡的是冷硬床铺,还得承受繁重劳作与欺负。曾经的温暖惬意和如今的困苦形成鲜明对比,棒梗满心懊悔,泪水悄然滑落 。
在这里,吃饭成了一种煎熬。每餐的饭菜都差到了极点,清汤寡水的稀粥,能照出人影,里面的米粒屈指可数。窝窝头干硬得像石头,掰都掰不动,菜里几乎看不到一滴油星,水煮的菜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棒梗在家时,连二合面窝头都挑三拣四,嫌弃粗糙难咽,如今面对这样的饭菜,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苦难。他皱着眉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嘟囔:“这饭是人吃的吗,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可他知道,不吃就没力气熬过这漫长的改造日子,只能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喉咙被干涩的食物磨得生疼。
在适应少管所生活的过程中,棒梗和狱友间的矛盾也如暴风雨般突然降临。那天,棒梗收拾生活用品时,一个不小心,碰倒了周强放在床边的饭盒。周强瞬间暴跳如雷,双眼圆睁,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噌”地站起身,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踢翻,“哐当”一声,凳子倒地。他几步冲过来,伸出粗壮的手臂,狠狠推了棒梗一把,怒吼道:“你眼瞎啊!碰倒了不知道捡起来?” 棒梗被推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床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心头的怒火“噌”地一下蹿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回怼:“不就碰倒个破饭盒,你至于发这么大火?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仿佛能点燃空气。周强怒目圆睁,抬手就是一记重拳,朝着棒梗的脸砸去。棒梗反应迅速,侧身敏捷躲开,然后猛地冲上去,双手死死揪住周强的衣领,用力一扯,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周围的狱友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圈。有人焦急地呼喊:“别打了,再打要出大事了!” 可两人正打得眼红,根本听不进去。混乱中,棒梗嘴角被周强击中,渗出丝丝鲜血,咸腥味在口中散开。他也不甘示弱,咬牙切齿,抬腿用力踹向周强的肚子,周强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周强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周!”棒梗也回骂道:“来啊,谁怕谁!”
好在管教及时赶到,大喝一声:“都住手!” 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两人这才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满脸怒容地对视着,眼中还燃烧着未熄灭的怒火。管教严厉地批评了他们,罚他们打扫一周的卫生。这次冲突后,棒梗心里既后怕又懊悔,他深刻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冲动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深渊,他暗自叹气:“唉,真是冲动了,差点惹出大祸。”
每到夜深人静,棒梗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望着窗外洒下的清冷月光,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禁想起家里的炕,虽说不宽敞,可每次坐上去,暖意都能从屁股一直暖到心窝。母亲做饭的身影也在脑海里浮现,以前总觉得她唠叨,现在却无比怀念那些琐碎的叮嘱。
还有奶奶,那个最疼他的人。不管他闯了什么祸,奶奶总是第一时间把他护在身后,对着外人骂骂咧咧,为他开脱。有一回他偷拿了邻居家的鸡蛋,被人找上门,奶奶叉着腰,脸涨得通红,大声嚷嚷:“我家棒梗才不会干这种事,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当时他还觉得奶奶特威风,现在想来,那都是毫无原则的溺爱。
还有妹妹们,以前嫌她们吵,现在却盼着能再听她们叽叽喳喳说说话。棒梗多希望能再回到那个家,再感受一次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