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命令时,管家曾这样回答:
“您终于想通了吗?”
“嗯?艾德斯坦团长?呃,嗯,只是……现在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哪有时间去想这些琐事。”
“琐事……您看,我……”
“‘我说什么来着?’这种话就别说了……好歹我也表白过了!”
“您要放弃了吗?”
“没办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许是我不擅长与人交往吧。也是因为被叔叔背叛,所以才会急于寻找情感寄托……”
艾娜伊丝说完,一脸不悦地看向飞艇窗外。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管家: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反对艾德斯坦团长?”
“反对?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太合适而已。”
“为什么?因为身份差距?”
“嗯,这方面的原因也有,但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气质。”
“气质?”
巴特尔略作思考后,回答道:
“我觉得他跟您很像。”
“什么?我和团长?哪里像?”
“你们都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您经常做的那样,像是在俯视棋盘。”
“我是商会会长,他是设计舞台的魔术师,这很正常吧。”
艾娜伊丝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管家点了点头:
“嗯,这么说也没错。但我总觉得,你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像隔着一层玻璃。”
“啊,这不是你经常用来形容我的比喻吗?”
“您长期闭门不出,只能通过书信和账本来了解世界,所以会这样也无可厚非。
但他从小就四处漂泊,浪迹天涯,为什么会这样呢?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有很多伤痛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以前也像我一样,被困在家里,只能玩玩游戏,只靠一些信息与外界交流?”
“哈哈,怎么可能。”
“我只是从逻辑上推测而已。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哪里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些人会被与自己相似的人吸引,但也有些人会对此感到排斥。
我觉得艾德斯坦团长,或许就是因为您的行为让他联想到了自己,所以才会刻意保持距离。”
艾娜伊丝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这老家伙,又开始像往常一样,东拉西扯,把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生哲理和洞察力杂糅在一起,胡说八道。
“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我们在飞艇上的对话吗?”
“嗯,我当时觉得你又在胡乱猜测。”
“是吗?哎,我可是真心……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总之,您当时正在为一件事苦恼,对吧?
您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不谙世事,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是不是没有考虑现实情况和身份差距,就轻易说出了‘喜欢’……”
“我可没跟你说过这么多,你又在乱猜了吧?”
“但事实如此,不是吗?”
“哼,是又怎么样?”
巴特尔收起玩笑的表情,语气严肃地说道:
“回到商会后,我也向占据您位置的那个女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但她给出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她说她仍然喜欢艾德斯坦团长,会继续等待他的回应。”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和你是在飞艇上对话的,而分身是在我登机前复制的……”
“不,您的苦恼是在旅程的最后阶段才开始的,而她的心中,丝毫没有这种苦恼。
我的猜测是,分身复制的是某个时间点的记忆,之后的行为则完全取决于制造者灌输的‘指令’。
也就是说,那些尚未形成清晰记忆的,例如飘忽不定的‘想法’或‘烦恼’,并不会被复制,而是被指令覆盖,消失了。”
管家提出的线索虽然微不足道,但却切中要害。
这是只有长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才能察觉到的异常,也是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管理家族事务的人独有的洞察力。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理解,不足以说服其他人。
但这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
艾娜伊丝心中充满了感激。
即使只是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足以让她继续坚持下去。
“这次您没有说我胡乱猜测了。”
“啊……是啊。看来,信任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巴特尔微笑着,却将心中的一个疑虑埋藏在心底。
正如艾娜伊丝所说,他多年的管家生涯,让他养成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习惯。
根据假艾娜伊丝提供的情报,伏都教显然早已预谋了这一切。
伏都教“教主”下令分析艾娜伊丝·贝格森的身体,是在三年前。
这与皮埃尔被伏都教拉拢的时间吻合,也恰好是艾娜伊丝的父亲,杰拉尔·贝格森“意外”身亡之后。
如此巧合的时机……或许,或许她的父亲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他们谋害的。
“啊,对了,到晚餐派发时间了。我去餐厅吃点东西。”
艾娜伊丝一边说着,一边掸了掸满是灰尘的员工围裙,正要起身,却看到管家一脸凝重,不禁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家有您这样的女仆,我肯定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啊……我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巴特尔看着夺门而出的艾娜伊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是啊,现在还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
艾娜伊丝走出锅炉房,正好撞见正要进来的卡尔森。
这位在酒店被称为“搓澡翁”的老人,也是管家以前的战友。
他们能在这里藏身,全靠他的照顾。
“您下班了?”
卡尔森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说道:
“哭过了?”
“啊?啊哈哈,稍微……哭了一点。”
“那就好。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我、我昨天怎么了?”
“你昨天愁眉苦脸的,看得我都倒胃口。要是今天还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了。”
他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艾娜伊丝,示意她让路。
艾娜伊丝连忙向他鞠了一躬,然后走向餐厅。
正好赶上员工用餐时间,不少伙计正往餐厅走去。
“艾娜伊丝!你今天不是负责餐食分配吗!你跑哪里去了?”
“啊!是、是吗?”
听到厨房领班的责备,艾娜伊丝慌慌张张地跑向她。
此时,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正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他戴着兜帽,隐藏在阴影中,看着不停地向厨房领班鞠躬道歉的艾娜伊丝,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找到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躲在这里。”
他心想,干脆趁现在潜入进去,把她绑走算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轻而易举。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锅炉房门口,一个脖子上搭着毛巾的老人,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那老人身上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老兵气息。
他只是个擅长侦查的魔导师,并非战斗人员。
“先撤退,等支援队伍到了再说。”
伏都教的魔导师低声呢喃着,准备遁入阴影。
但他还没来得及移动几步,一个庞然大物从树上猛地扑了下来。
“吼!”
一声兽吼,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闪过寒光。
魔导师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觉天旋地转。
砰……
他的头颅滚落在地,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看来有‘野兽’出没了。”
卡尔森望着远处摇曳的树林,低声说道。
监视艾娜伊丝的人已经被解决。
虽然他很好奇是什么东西杀了那个魔导师,但他并没有去一探究竟。
他没有从那里感觉到敌意。
“艾娜伊丝,两袋土豆送到厨房!”
“是!知道了!”
绿发的女伙计在仓库和厨房之间来回奔波。
虽然看在朋友的份上,他会暗中保护她,但主动收集情报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呼……完美!”
刚才袭击魔导师的野兽站起身来。
令人惊讶的是,它竟然口吐人言。
为了防止魔导师逃脱,它一直等到最佳时机才发动攻击。
它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官方记录里,它已经在前往仙境执行特殊任务时阵亡了。
奉副教主之命,它不得不前往仙境,在那里,它遇到了教主。
它本该死在那里,但教主救了它,并给了它一个新的任务。
——“我不在的时候,那些干部们似乎玩得很开心啊。”
——“是、是的。”
——“其中一些事情,我很不满意。”
——“我、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下次见面时,我要看到你带来的礼物。”
干部们自作主张做的事情里,教主最不满意的,应该就是用分身替换贝格森子爵这件事。
这并非教团原本的计划。
他听说,副教主是因为子爵引起了教主的注意,心生嫉妒,所以才故意刁难她。
“现在,我只需要把这个女人带给教主……不,以我的实力,恐怕很难躲过监视。
不能太贪心,还是把教主请到这里来吧。
送给教主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自称是艾德斯坦亲信的本·沙利文,看着走进餐厅的艾娜伊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