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溪一直以来就打定主意不结婚。
她觉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事儿追个剧逛个街,日子过得很潇洒。
谁承想三十三岁那年,她在孤儿院做志愿者,竟遇见个刚会走路的小丫头。
小丫头拽着她的衣角不放,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跟个小泪人似的。
叶心溪这心立马就软了,心想反正自己也没孩子,干脆收养了吧。
她给这丫头取名叫叶双,盼着她以后能成双成对,日子顺遂。
自打收养了叶双,叶心溪可真是把心都掏出来了。
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还得给孩子辅导作业,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
小时候的叶双可乖了,整天妈妈长妈妈短的,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可越长大越叛逆,十四五岁就开始顶嘴,叶心溪说往东,她偏往西,整天嫌叶心溪唠叨。
“妈,你能不能别管我这么多啊,你烦不烦!”
叶双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气得叶心溪心口疼。
眨眼间叶双十九岁了,正是叛逆到顶点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在哪儿认识了个叫秋勇的小混混。
这小混混染着黄头发,穿得奇装异服,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叶心溪劝了无数回,让她离秋勇远点,可叶双根本不听,还跟秋勇一起离家出走了。
叶心溪找了好几天没找着,急得吃不下睡不着。
最后还是邻居告诉她,看见叶双跟着秋勇在城中村租了个房子住。
再说叶双和秋勇。
这两人窝在一个又破又小的出租屋里。
墙面掉漆,地板上全是烟头和零食袋。
这天晚上,两人泡着泡面,叶双一边啃着卤蛋,一边吐槽:“我妈简直太能管了,早上几点起、晚上几点睡都要管,连我穿啥衣服都要唠叨,烦死了!”
秋勇翘着二郎腿,把烟头往地上一扔:“嗨,当妈的都这样,我妈以前也老管我,后来我直接搬出来住了,眼不见心不烦。”
叶双叹了口气:“我现在看见她就烦,上学也没意思,一堆作业,还不如跟你在一块儿自在。”
秋勇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就是,上学能有啥用?我跟你说,跟着哥混,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我认识个哥们儿在网吧当网管,回头给你安排个活儿,轻松又自在,比上学强多了。”
叶双眼睛一亮:“真的啊?那我明天就不去学校了,反正我也不想读了。”
秋勇拍着胸脯说:“那肯定的,以后咱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没人管得着!”
这边叶心溪在家可愁坏了,整天对着叶双的房间发呆。
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跟养了个白眼狼似的,心寒得不行。
不过慢慢的,她也想通了:“算了,孩子大了不由娘。”
“既然她不想跟着我过,我也没必要再操这个心了,以后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可她不知道,司徒半梦早就盯上了这事。
她很看不惯那些不知感恩的人。
打算找机会给那叶双一些颜色瞧瞧。
*
叶双跟着秋勇在出租屋里混吃等死了几天。
两人每天睡到下午才起,醒了就嗦泡面打游戏,仿佛真过上了所谓的“自由人生”。
几天后,秋勇说的“好路子”终于来了。
叶双确实去了网吧工作,岗位是收银员,美其名曰“管理层岗位”。
叶双想着不用上课不用被老妈唠叨,蹦蹦跳跳就去了,结果第一天就被现实抽了个大耳刮子。
那网吧在地下室,一进去全是烟味和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乌烟瘴气的。
叶双的工作是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八点,熬一宿不说,还得盯着那些通宵打游戏的人充钱。
有时候遇到喝多的醉汉,还得挨两句骂。
第一个月发工资,秋勇甩给她六百块:“网吧生意不好,哥跟老板求爷爷告奶奶才要到这些,先拿着花。”
叶双捏着皱巴巴的钞票傻眼了。
以前叶心溪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都不止这个数,现在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连双喜欢的运动鞋都买不起。
想起以前在家,叶心溪虽然唠叨,但衣柜里全是品牌运动装。
鞋子一水儿的阿迪耐克,零花钱管够,想吃啥就买啥。
现在呢?
她身上穿的是在地摊花二十块买的t恤,洗两次就掉色。
吃的是三块钱一包的泡面,加根火腿肠都算改善伙食。
有次路过商场,她盯着橱窗里的新款连衣裙发呆,秋勇一把拽住她:“看啥看?那玩意儿能当饭吃?”
叶双鼻子一酸,突然有点想念老妈唠叨着让她试新衣服的日子。
熬到第三个月,叶双彻底绷不住了。
那天她想买支口红,秋勇翻遍裤兜只摸出二十块:“省着点花行不行?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叶双终于爆发了:“六百块工资够干什么?我以前跟着我妈,哪受过这种罪?”
秋勇一听也火了:“嫌苦别跟着我啊,回去找你妈当小公主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震天响,秋勇一怒之下摔了桌上的泡面碗,汤汁溅到叶双腿上,烫得她尖叫一声。
“你敢摔东西?”叶双抄起旁边的塑料凳就砸过去,秋勇眼疾手快躲开了,顺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彻底点燃了战火,两人扭打在一起。
叶双指甲长,在秋勇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秋勇也不客气,揪住她的头发往墙上撞。
最后还是邻居听见动静报警,两人才被拉开。
叶双蹲在墙角哭,看着自己磨破的拖鞋和满是污渍的衣服,突然想起叶心溪说过的话:“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混,迟早要吃大亏。”
隔壁楼顶上,司徒半梦啃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看来,这俩活宝不用她动手,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
*
叶双到底还是跟网吧老板甩了句“老娘不干了”。
天天熬大夜熬得她眼窝子发青,六百块工资连瓶眼霜都买不起,犯不上给这破网吧当守夜。
后来她在巷口找了家奶茶店打工。
虽说底薪也不高,但至少能见着太阳。
每天闻着奶香味儿上班,比网吧那股子烟味加脚臭味强多了。
叶双跟秋勇算是进入“冷战期”。
俩人回出租屋各睡各的,秋勇打地铺,她睡那张吱呀乱响的小床,谁也不搭理谁,倒也落得清净。
有天傍晚叶双正给奶茶封口呢,秋勇突然晃到店门口。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搂着叶双的肩膀,说又给她找到了一个好工作。
叶双翻了个白眼:“上回说的‘管理层岗位’就是网管,这回又吹什么牛?”
秋勇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这回是正儿八经的好工作,小费都比你奶茶店工资高!”
见他说的正经,叶双再次心动。
谁知跟着秋勇去了以后,才发现是一家酒吧。
叶双虽然叛逆,却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此时霓虹灯闪得她眼晕,门口保安上下打量她。
秋勇赶紧递烟:“这我妹,老实人,能吃苦。”
酒吧经理瞅了眼叶双,随手扔给她一套超短裙制服:“晚上八点开工,小费归自己,酒水提成另算。”
叶双捏着短得能看见内裤边的裙子,有点犹豫。
秋勇在背后推她:“想挣钱就别磨叽,我还能坑你?”
头几天的叶双确实尝到甜头了。
她往吧台一站,化点淡妆,嘴甜点,客人一高兴就给小费,一晚上能收不少钱。
她数着钞票想:“早知道来这儿,何必在网吧熬三个月?”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
有回一个醉汉抓着她手腕不放,非说要“认妹妹”。
叶双求救地看向秋勇,他却躲在角落跟吧台小妹打游戏,压根没抬头。
更恶心的是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趁她送酒时摸她屁股。
叶双当场尖叫,经理却拉她到一边说:“客人喝多了闹着玩,别这么较真,坏了生意扣你工资。”
秋勇事后还说风凉话:“忍忍就过去了,挣大钱哪有不委屈的?你看那些空姐不也得笑脸迎人?”
叶双气得发抖:“那能一样吗?我这是被耍流氓!”
最过分的某个深夜,一个染蓝头发的社会男非要让叶双陪酒。
叶双拒绝,对方直接把啤酒泼她脸上:“装什么清高?来酒吧干活不就是卖笑的?”
叶双抹着脸上的泡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此刻突然想起叶心溪。
以前她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妈妈总是第一时间过来护着她,现在却只能自己挨着骂、挨着欺负。
她转身就跑,高跟鞋甩飞了一只,光着脚跑回出租屋,躲在被子里哭。
秋勇追回来,满身酒气地骂:“你发什么神经?今晚少挣好几百知道吗?”
叶双猛地坐起来:“你还有脸说!我在那儿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你还是个男人吗?”
秋勇抬手想扇她,看见她通红的眼睛又放下了:“行,你厉害,不想干就滚蛋,别跟着我喝西北风!”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叶双突然清醒了。
她看着秋勇邋遢的样子,想起以前叶心溪每天早上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生病时整夜守在床边。
而眼前这个男人,只会拿她当挣钱工具,受了委屈连句安慰都没有。
她翻出压在箱底的旧手机,相册里全是和妈妈的照片。
照片里有叶心溪围着围裙做早餐的照片,有母女俩一起去游乐场的照片,有叶心溪睡着后被偷拍的照片……
叶双眼泪又下来了,这次不是委屈,是后悔。
她摸着手机键盘,好想打给妈妈说“我错了”。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当初自己狠话放得太绝,现在还有脸回去吗?
窗外飘起小雨,叶双蜷缩在床头。
听见秋勇在沙发上打呼噜,突然觉得这出租屋像个牢笼。
而唯一能救她的,是那个被她骂了无数次“啰嗦”的妈妈。
街角阴影里,司徒半梦啃着烤红薯摇头:“傻丫头,早该看清这人渣了。”
“不过嘛,后悔药得趁热吃,再晾你两天,等你彻底明白谁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
*
叶双从酒吧辞职后,秋勇彻底摆烂了。
他每天躺沙发上打游戏,薯片渣掉得满床都是,饿了就戳戳叶双:“宝贝,点份麻辣烫呗。”
刚开始叶双还忍着火气用存款点外卖。
可不到半个月,银行卡余额就见底了。
“钱呢?这么快就花没了?”秋勇道。
“确实没了,你一天三包烟,顿顿点二十块的外卖,还好意思问?”
叶双捧了个空泡面盒,心里早凉透了。
这男人根本没打算正经找工作,就等着她出去卖命养他呢。
可她在酒吧被摸被骂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说什么也不想再往火坑里跳了。
秋勇看她软硬不吃,心里着急起来。
没了叶双养着他,他吃什么?
某天夜里,秋勇见叶双睡死过去,便偷偷摸过她手机。
锁屏密码他知道,轻松就将手机打开了。
他冷笑一声,翻出通讯录找到“妈妈”,噼里啪啦打字:“妈妈,我好难过,我想见你。”
后又加了一条消息:“下午三点,明珠公园长廊,不见不散。”
末了,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叶双枕头下。
早些时候,他就听叶双说过,叶心溪是有些存款的。
既然叶双这儿弄不到钱,那就去找她老妈要。
第二天叶双醒得晚。
她昨晚睡得还不错,今天打算去找个工作,压根没发现手机里的猫腻。
倒是叶心溪大清早收到短信,手都抖了。
自从女儿跑了,这是头一回收到她的消息。
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全是无人接听。
叶心溪急得饭都没吃,到了约定时间就往明珠公园跑。
午后的长廊晒得人发昏,叶心溪转了两圈没看见女儿,却被秋勇从树后蹦出来拦住去路。
秋勇脸上还贴着叶双挠的疤,嬉皮笑脸地伸手:“阿姨,双儿在我那儿呢,想见她啊,先拿五万块来。”
叶心溪心里一沉,这才明白是陷阱。
可听见“双儿”俩字,她又不禁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吃不好穿不好呗。”
秋勇掏出匕首晃了晃,阳光在刀刃上反光,“您老要是报警啊,我可不敢保证她安全。”
叶心溪盯着那把破刀,突然想起叶双小时候怕黑,每晚都要抱着小熊睡,现在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她咬咬牙:“钱在家,我回去拿。”
秋勇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
俩人刚进楼道,叶双才打开了手机。
她看着手机上弹出三条未接来电,解锁看见那条秋勇冒充自己发的短信,顿时头皮发麻。
“狗东西!”她低声骂了一句,撒腿就去了明珠公园。
却不料扑了个空,她又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家防盗门半开着,屋里传来一些响声。
“存折在衣柜最上层!”
叶心溪故意抬高嗓门,手却悄悄摸到玄关柜上的青花瓷花瓶。
那是叶双十八岁生日她淘的旧货,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秋勇刚转身扒拉衣柜,她抄起花瓶就砸在他后颈上。
“砰”的一声,瓷片四溅,秋勇血顺着脖子往下淌,怒吼着转身要扑过来。
“妈!”
叶双正好冲进来,看见秋勇举着匕首冲向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半梦见是时候出手了,便指尖对着秋勇轻轻一弹,减掉了秋勇百分之八十的武力值。
此时的他,力气跟小孩儿没什么两样。
叶心溪和叶双逮着秋勇一顿揍,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秋勇顶着个肿成猪头的脸从居民楼里跑了出来,却冷不丁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菜市场的长梯骨碌碌滚下去。
接着,他“咚”的一声撞在水泥地上,当场没了动静。
司徒半梦拍拍手,从兜里掏出索魂瓶,把飘出来的白气收进瓶子里,然后满意离去。
事后,叶双跟叶心溪认了错,母女俩重归于好。
叶双重新回学校补办了复学手续。
她现在每天跟着妈妈早起,吃着热乎的鸡蛋饼听她唠叨“上课别玩手机”,却觉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踏实。
几年后,叶双毕业,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而叶心溪也功成身退,拿着退休金过起了幸福的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