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主萧衍笃信佛教,整日吃斋念佛。
太子萧纲却偏偏崇尚道教,常在玄圃讲解《老子》《庄子》。
这日,学士吴孜又来听讲,摇头晃脑好不入迷。
尚书令何敬容看在眼里,忧心忡忡地对同僚说:“当年西晋灭亡,祸根就在崇尚玄学。
如今东宫又走老路,只怕江南也要遭殃啊!”
这话传到太子耳中,他当即摔了茶盏:“好个何敬容,竟敢妄议本宫!”
侍从们吓得跪了一地。
太子冷笑道:“且让他得意几日。”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何敬容小妾的弟弟费慧明偷盗官米,被逮个正着。
何敬容急忙写信给领军将军萧誉求情:“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此事本官自会严加管教。”
萧誉是太子的侄子,转头就把信呈给了太子。
“叔父您看,”萧誉献宝似的递上书信,“何敬容也有今日。”
太子抚掌大笑:“好!好!
快把信呈给父皇。”
梁主阅信后勃然大怒,当即下诏:“何敬容徇私枉法,即刻革职查办!”
太监们忙着去摘何敬容的官帽时,朱异正在府中设宴。
他的心腹凑过来耳语:“大人,何敬容倒台了。”
朱异举杯笑道:“妙哉!往后这朝堂,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果然,何敬容一走,朱异更加肆无忌惮。
他提拔的亲信把持要职,朝政愈发混乱。
这日散朝后,贺琛拉住同僚衣袖:“你看朱异那帮人,简直无法无天!”
同僚慌忙摆手:“慎言!慎言!”
贺琛却甩袖道:“我偏要上书直谏!”
当夜,他伏案疾书,墨迹未干的奏折在烛光下格外刺眼。
奏折内容如下:
北方战事平息,本该休养生息,但百姓流离失所,地方官员盘剥严重,赋税拖欠,民众难以安居。
官吏贪奢成风,挥霍无度,宴饮奢华,耗尽资财,导致廉洁之风难存,应严加禁止,提倡节俭。
朝廷虽勤政,但部分官员借机钻营,吹毛求疵,以权谋私,应整顿吏治,确保公平执政。
天下太平,却仍财政紧张,应精简机构,减少非必要开支,积蓄财力,以备未来之需。
否则,民疲国弱,难图富强。
梁主衍看完贺琛的奏书,气得拍案而起。
他立刻召来侍臣,咬牙切齿地说:“来人!给我拟一道敕书!”
侍臣战战兢兢地铺开纸笔,只听梁主厉声道:“第一,你说地方官贪污残暴,那就指名道姓说出来!
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侍臣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梁主继续咆哮:“第二,你说民间奢侈成风。
可朕三十多年不近女色,滴酒不沾,连音乐都不听。
宫里的摆设都是旧的,宗庙祭祀都改用素菜,连奏乐都免了!”
说到这里,梁主扯了扯自己的腰带:“你们看看!
朕从前腰围十寸,现在只剩二尺。
天不亮就起来批奏章,一天只吃一顿饭。
朕都这么节俭了,还要怎样?”
侍臣的手有些发抖,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梁主突然冷笑一声:“第三,你说官员争权夺利。
那你说说,谁在耍手段?
谁在吹毛求疵?
谁在排除异己?
要是都像你说的那样,朕干脆把朝政交给一个人算了!\"
这时,一个老太监壮着胆子插话:“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梁主却更来气了:“息什么怒!
第四,你说要节省开支。
那好,你告诉朕,哪些该省?
军备怎么减?
驿站怎么裁?
哪些工程可以停?
光说空话谁不会!\"
敕书写完,梁主一把抓过来,重重地盖上玉玺:“立刻送去给贺琛!
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敕书送到贺府时,贺琛正在书房喝茶。
读完敕书,他的脸色顿时煞白,茶杯“啪 ”地掉在地上。
管家闻声赶来:“老爷,出什么事了?”
贺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快...快准备谢罪表章。
就说...就说臣见识短浅,妄议朝政...”
管家不解地问:“老爷之前不是说要为民请命吗?”
贺琛苦笑着摇头:“你懂什么!
陛下这是动真怒了。
我要是再说下去...”
话没说完,他又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早朝,贺琛低着头递上谢罪表章。
梁主扫了一眼,冷笑道:“朕还以为是个敢说话的,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大同十二年三月,春意正浓。
梁主萧衍又一次驾临同泰寺,这次他要为僧众讲解《三慧经》。
寺中香烟缭绕,钟声悠扬,这位虔诚的皇帝一讲就是整整一个月。
“陛下,今日还要继续讲经吗?”
侍从小声问道。
萧衍抚摸着经书,头也不抬:“佛法无边,岂能半途而废?”
好不容易讲经结束,萧衍又立即下令举办法会。
他大赦天下,改元“中大同”,想要借此祈求国泰民安。
谁知就在当晚,同泰寺突发大火,巍峨的佛塔在烈焰中轰然倒塌。
“阿弥陀佛!”
萧衍望着冲天火光,喃喃自语,“这便是佛经上所说的魔劫啊!”
身旁的老臣忍不住劝谏:“陛下,天灾而已,何必如此忧虑?”
“你懂什么!”
萧衍厉声呵斥,“这是佛祖在警示朕!”
他当即下令重建佛塔,而且要建十二层,比原先更加宏伟。
工程浩大,工匠们日夜赶工,一年过去,新塔仍未完工。
此时的萧衍已是八旬老人。虽然精神尚可,但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他越来越沉迷佛法,整日诵经念佛。
“陛下,边境军报......”
大臣捧着奏章前来。
萧衍摆摆手:“放着吧,朕要念经了。”
“可是......”
“退下!”
渐渐地,这位老皇帝对朝政越来越厌倦。
他常常独自坐在佛堂,望着袅袅香烟发呆。
繁重的政务让他力不从心,唯有诵经时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陛下,该用膳了。”
宫女轻声提醒。
萧衍摇摇头:“朕不饿,你们先下去吧。”
就这样,曾经励精图治的一代帝王,在暮年完全沉浸在佛法之中,对朝政大事越来越漠不关心。
储位之争:梁宫暗流
虽然太子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但其他皇子们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梁武帝没有立嫡长孙为储君,反而选了庶出的儿子当太子,这让其他皇子们很不服气。
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他就能当未来的皇帝?
所以,太子萧纲就成了众人嫉妒、针对的目标。
诸王之中,最不安分的当属邵陵王萧纶。
他是梁主第六子,性情暴躁,行事张狂。
平日里车马仪仗,竟敢比照天子规格,招摇过市。
梁主多次训诫,他却屡教不改。
有一回,梁主大怒,将他下狱问罪,削去爵位。
可没过多久,又心软复其王爵,还让他做了扬州刺史。
萧纶仗着父皇宠爱,更加肆无忌惮。
他派人去市集强取货物,分文不给。
商贩们怨声载道,甚至集体罢市抗议。
府丞何智通看不下去,上书梁主揭发此事。
谁知萧纶竟胆大包天,派人刺杀了何智通!
梁主震怒,将萧纶召回建康,囚禁府中,贬为庶人。
可没过几个月,又恢复了他的爵位,还让他担任丹阳尹。
如此反复,可见梁主对儿子何等溺爱!
萧纶非但不思悔改,反而野心更盛,竟开始觊觎储位。
太子纲岂能容忍?
他立刻上奏,请求将萧纶外调为南徐州刺史。
梁主准奏,萧纶这才暂时离开权力中心。
除了萧纶,其他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五子庐陵王萧续镇守荆州,第七子湘东王萧绎坐镇江州,第八子武陵王萧纪统辖益州。
他们在地方上大权独揽,俨然一方诸侯。
太子纲的处境并不轻松。
次子豫章王萧综早年投奔北朝,四子南康王萧绩和长孙豫章王萧欢皆已病逝,算是少了几个对手。
可剩下的兄弟们,个个虎视眈眈。
某日,太子纲召来心腹将领,低声问道:“近日诸王动向如何?”
将领拱手答道:“回殿下,邵陵王虽已离京,但仍在暗中结交党羽。
湘东王在江州广招名士,颇有声望。”
太子纲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不可不防。传令下去,再挑选三百精锐,日夜轮守东宫。”
将领迟疑道:“殿下,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会引起陛下猜疑……”
太子纲冷笑一声:“猜疑?
若我不早作准备,只怕明日刀就架在脖子上了!”
自此,太子纲更加谨慎,常备精兵自卫。
他表面恭敬,内心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梁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诸王各怀鬼胎,储位之争,远未结束……
梁主萧衍年纪大了,脑子却不太清醒。
他因为废了嫡长子改立庶子,心里总觉得亏欠,所以对昭明太子的几个儿子格外优待。
这天,河东王萧誉被封为湘州刺史,岳阳王萧詧也得了雍州刺史的职位。
萧詧站在殿外,望着宫墙内的老皇帝,心里暗想:“老爷子糊涂了,朝廷上下乌烟瘴气,我得早做打算。”
回到襄阳,萧詧立刻召集心腹商议。
“王爷,襄阳地势险要,当年高祖就是从这里起家的,”谋士低声说道,“咱们得抓紧经营。”
萧詧(chá)点点头:“说得对。
传令下去,广招勇士,加紧练兵。”
没过多久,襄阳城里就多了几千精兵。
萧詧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就去军营视察。
老百姓都说:“这位王爷,可比朝廷那些官强多了。”
这天,萧詧正在批阅文书,突然接到急报。
“王爷!庐陵王萧续病死了!”
萧詧手中的笔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江东王萧绎要来接任?”
侍从答道:“正是。
听说萧绎高兴得不得了,在屋里又蹦又跳,连靴子都跳破了。”
萧詧冷笑一声:“让他先高兴几天。
这襄阳,迟早是我的。”
此时,远在建康的梁主还在做着太平美梦,全然不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梁主哪里知道几个儿子的心思?
他只觉得这些孩子孝顺懂事,都是“孝子贤孙”,便不再操心国事,整日只顾着念佛诵经,虚度光阴。
中大同二年,他又一次舍身同泰寺,像前两次那样,让大臣们花钱赎他回来。
他满心以为佛祖保佑,自己可以长命百岁,江山永固。
可谁能想到,福祸相依,好事转眼就能变坏事?
就在这时候,东魏一个叛将投降,献上了河南之地。
梁主大喜,对左右说道:“此乃天助我也!
江南基业,愈发稳固了。”
大臣朱异连忙附和:“陛下洪福齐天,此乃祥瑞之兆!”
可另一位老臣贺琛却眉头紧锁,劝谏道:“陛下,此人反复无常,恐非善类。
若轻易接纳,只怕后患无穷……”
梁主不以为然,挥了挥手:“卿多虑了。既肯归顺,便是忠臣,何必猜疑?”
贺琛还想再劝,梁主已转身离去,口中喃喃念着佛号,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果然,没过多久,这个降将便掀起大乱,江南大地烽烟四起,繁华都城眼看就要沦为废墟。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且说东魏大丞相高欢,自邙山大战后,便按兵不动,休养了两三年。
东魏皇帝元善见改年号为武定,朝廷上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不久,边境传来消息——柔然与西魏结盟,意图进犯东魏。
皇帝大惊,急召高欢商议对策。
高欢沉吟片刻,道:“柔然兵强马壮,若硬拼,恐难取胜。
不如先稳住他们,再图后计。”
一旁的谋士杜弼点头附和:“丞相高见。不如遣使议和,以结姻亲之好?”
高欢捋须一笑:“正合我意。”
于是,他派杜弼出使柔然,提议为世子高澄求娶柔然公主。
杜弼领命北上,面见柔然可汗。
可汗听完来意,哈哈大笑:“高王若想联姻,何不自己娶我女儿?
我愿将爱女嫁他!”
杜弼一愣,心想:“高丞相年过半百,世子已有妻妾,这婚事可怎么谈?”
他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回禀高欢。
高欢听完,眉头紧锁:“我已五十有余,再娶番邦公主,岂不惹人笑话?”
这时,娄妃得知此事,主动来见高欢。
“王爷可是为柔然之事烦忧?”娄妃温声问道。
高欢叹道:“柔然可汗要我自娶其女,实在荒唐。”
娄妃微微一笑:“国事为重,家事为轻。
若能结盟退敌,纳一妾室又有何妨?”
高欢握住她的手,感慨道:“只是委屈了你。”
娄妃摇头:“王爷心怀天下,妾身岂能因私废公?”
高欢终于下定决心,笑道:“好!就依你所言。”
不久,世子高澄与太傅尉景也来劝说。
高澄道:“父王,柔然势大,联姻乃上策。”
尉景也附和:“丞相若迎娶公主,既可结盟,又可震慑西魏,一举两得。”
高欢点头:“既如此,便派慕容俨为使,迎娶柔然公主!”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