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行手中拎着滴血的战刀,如同黑夜中的恶魔出现在大帐之中,伊藤的脸色发白,故作镇静的端着茶盏,不过那发抖的茶盏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见到王天行进来,便急忙道:“外面乱民如何了?”
“为首的几个都杀了!”王天行端起桌案上已经凉了的茶壶“咕咚咚”一口饮尽,这才向坐在正首的甄乾道:“他娘的,这第一天晚上就是四起偷袭,特么的不用睡觉了!”
肥前国本就民风彪悍,风调雨顺的时候还算是顺民,一旦有了灾荒,摇身一变就成了盗匪。
在甄乾眼里,这些最彻底的无产者才是最恐怖的力量,光脚不怕穿鞋的,从前土地里还能混个温饱,现在变得一贫如洗了,面前只剩下三条路,饿死、奴隶和强盗,反正都是死,自然会选择成为强盗。
肥前国的局势变得非常的不乐观,伊藤已经向藤原刷雄恳求了无数次,希望能够再拨发一些粮食,可是回答依然是“没有!”
就连甄乾也没有预料到局势一下子变得如此恶劣,几乎是在蝗灾刚刚爆发不久,肥前国各地便就失控了。
这里面有肥前国本身贫穷的原因,也有这些倭人眼见生存无望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加上藤原刷雄救灾不利等等因素在其中,一场动乱就不可避免了。
“继续小心戒备!”
甄乾对王天行使了一个眼色,心里对目前这个局面非常开心,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百倍。
“乱吧!越乱才越好!”
王天行提着刀走出了大帐,营帐四周跪着无数的倭人,一根麻绳上捆着十几个人,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王天行的身影,“杀!”
刀光闪过,人头飞起,脖颈中飞溅出温热的血柱,尸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生机,吓得后面的倭人哆嗦着挤在了一起,头再也不敢抬起,去看眼前如同杀神一般的护卫。
“你们都竖起耳朵听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你们却选择了死路,现在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听从迎送使安排就能活下去,否则就是死!”
地上几百名倭人嚎啕大哭起来,谁愿意死啊!抢劫车队粮食还不是因为不想死吗?既然有活路,自然都不愿意放弃。
立即便有书吏拿着纸笔上前,开始一一询问这些人的来历,可是等到登记这些人的姓名时,都不由得傻眼了。
黑狗、狗蛋、麻杆、二子等等名字还算是好的,更多的人连这些名字都没有,直接就叫老大、二子,三娃什么的,连“傻子”这种名字都有几个人,书吏脸都快抽成包子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极少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对这些人的意义不大,跟代号差不多,有和没有也没有什么关系。
敢深更半夜打劫车队的人,大多数还算身强力壮,女人孩子老人身体虚弱者则是躲在远处观望,见官兵抓住了偷袭的人,也不跑,好像已经认命了。这些人被书吏编成了十人一个小队,每人手里塞了一块救济粮,立即便听见有人抱着救济粮嚎啕大哭起来。粮食啊!有了粮食就死不了了,谁还愿意拼命啊!
到了大清早时分,宿营地周围已经多出了上千名灾民,等到伊藤从大帐里出来看到的时候,吓的差点大小便失禁,还以为自己被灾民包围呢?
“迎送使!外面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灾民?”伊藤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甄乾的帐中,看见两个女人正伺候着甄乾穿衣洗漱,来不急避嫌道。
甄乾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吐出嘴里的清水道:“灾民怎么了,我们不是赈灾的吗?”
“可是……这才刚过一天”,伊藤很想说,车队才离开松浦城一天,距离松浦城才三四十里,就已经有上千名灾民,接下来赈灾可怎么办?但是这些话好像说出来有些不对,和当初的计划有些不一样啊!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难道你想见死不救吗?”
“但这么多灾民跟着……”,伊藤发现甄乾脸色不善,将后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是救人,现在救和以后救有什么不同,如果判官认为本官做这些事情是徒劳无功的话,那从今天起,这支队伍就有你指挥!”
甄乾话说完,伊藤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表面上伊藤协同甄乾四处赈济救灾,可实际上却是藤原刷雄让伊藤在监视甄乾。
“下官不敢!”
开玩笑,伊藤要是真的掌管这支队伍,不出一天绝对被灾民吃的连骨头都找不到。心里在暗骂藤原刷雄猪脑子,自己身边十几个衙役,甄乾身边二百多护卫,就这样一路还小心谨慎,要是没甄乾陪同跟着,如今恐怕连松浦城都出不去了。
“本官已经派人查看过,据此二十里处有一处湖泊,周围只有一个百十人的小村庄,我准备在那里建设第一座灾民安置点,判官以为如何?”
伊藤心里当然认为不可,只是话说出来管用吗?自己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甄乾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一根葱,表面上挺和气的,背后却是我行我素,看似用商量的口吻,实际上是对自己下达命令,自己不愿意执行的话,对方就直接撂摊子,嘴里还经常念叨着:我是来帮忙的,这可是你们逼我的……,搞的自己多委屈似的!
这支车队在当天下午抵达了第一个安置点,跟随而来的灾民人数也接近了一千人,看着衣不蔽体的灾民,伊藤一时感到了绝望和无助,这样一群人想要安定下来,已经不是缺粮食这么简单了。
灾荒之年,赈灾看似重要,其实并不戚然,伊藤很清楚这些灾民除了食物之外,还需要恢复生产的农具和种子,甚至穿的衣服和住的房子,这些好像当初都没有考虑到。
可是等到伊藤去找甄乾商谈这些事情的时候,看见有护卫正在给灾民分发农具和种子,整个人一下子惊呆了,猛地想起之前甄乾向自己支取了一千贯,说是要购买一些安置灾民的物品,当时自己好像并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