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这里的人都很诡异,你千万不要和他们说话。”
郑禾把地上的话本子捡起来,放在郑当午手里,“在这里,你能信任的,只有我,知道么?”
“我去给你做饭。”
“很快就好。”
舱门合上,传来上锁的声音,郑当午看着脚腕上泛着浅红的指印,眉骨微妙地往上挑了一下,她嗤笑一声,又钻回了被窝。
郑禾把铜锁锁死,转身才看见广夏已经和条死狗一样缩在墙角,不知死活。
这又是怎么了?
郑禾拍了拍广夏晕红的脸颊,“广夏?”
广夏身躯一颤,抬起头,目光茫然,“阿娘?”
郑禾蹙眉,“别装死!”
她揪起广夏的衣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广夏吸了吸鼻子,无辜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谁,我阿娘呢?”
一个成年男性绝对做不出这种······恶心的表情。
郑禾搓了搓跃跃欲试的手指,心念一动,【心蛛】从广夏背后爬上来,趴在他后脑勺,八只触脚全都插进广夏的脑子里,吸取他脑子里为数不多的‘防备’和‘戒心’。
谎言需要智慧和戒心方能构筑,假如失去戒心,所说的谎言也将千疮百孔。
“你到底看见过什么!”
郑禾有些不耐烦了。
广夏被她一凶,吓得又吸了吸鼻子,他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但莫名其妙又觉得这个人实在亲切。
就连看见自己阿娘都会有这么亲切的那种亲切。
这样一个足以被自己高度信赖的人现在居然这么凶自己,士可忍宝宝不可忍!
皱眉,扁嘴,眼泪跳出眼眶,广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要我阿娘!阿娘!阿爹!”
“呜呜呜,这个人好凶,果果要回家!”
【心蛛】传来的情绪告诉她,广夏脑子里基本没有什么‘戒心’和‘防备’,这家伙脑子里现在百分之八十的情绪都叫做——委屈!
见了鬼的委屈!
郑禾头都要炸了,上前倾下身子,揪住广夏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在装什么傻!”
“呜呜呜呜!”
清澈懵懂的哭声传进内舱,郑当午在床上笑得直打滚,为了不让外面的郑禾察觉不对劲,她只能咬着拳头努力不让笑声溢出去,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噔噔噔噔噔——’
老温重如泰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干嚎着敲门,“大家姐,不好了!前方有情况!”
郑禾打开舱门,面色不善:“又怎么了!”
她走得艰难,舱门也只开了一条缝,不让老温看见驾驶舱里的情形。
只因为她的腿上还挂着个哭唧唧,死不放手的广夏。
角木蛟伸出一团黑雾触手,严严实实堵住了他的嗓子眼。
老温气喘吁吁地把望远镜递到郑禾手里,完全没注意到驾驶舱里的细弱蚊蝇的哭声,“那······那个鸟屎船,他们追上来了!”
蓝天白云,晴空碧海之上出现了一艘海船,整艘船都涂装成了一只可爱的兔子,船帆做成兔耳朵,此刻正向角木蛟猛冲过来。
风吹帆动,看起来就像一只兔子摇着花手向他们冲过来了。
郑禾:?
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再看一遍。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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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拉回到角木蛟号出港那天。
“大哥,那些船都出海了,咱们也走!”
杜鹃湾大部分船只都在白天出发,受万千瞩目和期盼祝福,但也有一些船只躲到了晚上,才阴恻恻地滑进海里。
青峰山号就是这样的一艘船。
叫青峰山并不是因为这艘船有多巍峨,而是因为船上所有人都是来自青峰山的山贼,他们的画像传遍大雍,已经成了人憎狗厌,拿来骗小孩儿的素材,青峰山青峰寨寨主蒋老虎,江湖人称黑山虎的深思熟虑之后,毅然决然决定带领全体青峰山的兄弟们向禁海奔去。
山贼不成,便做海盗!
青峰山二当家过山风提出异议,他们在这群人土生土长,连鱼都没吃过几条,到了海边,又该如何生存呢?
三当家追命三娘一巴掌就把过山风呼到了地上,对他的懦弱表达了充分的嫌弃,并请大当家将过山风这样的败类逐出山门,抬她做二当家。
“窝囊废,海上有船,和山上有何区别!”
四当家疤面佛也对三娘的言论表达了赞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哥,听说禁海走私,赚得很!”
二对一,蒋老虎做出了决定,举寨迁徙!
一群山贼告别当地老乡,寄托家眷,白天休息,深夜赶路,不惊扰沿途村寨,就这么悄悄赶到了杜鹃湾。
寻金令人热,山贼们自然也听说了这样的盛事,一边感慨杜鹃湾城主真是英明神武,是难得的好官,一边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洗劫一下雨师观,没想到小小的雨师观有那么多钱。
蒋老虎搜罗全寨财产,誓要举全寨之力,买一艘能下海的船,迫不及待加入这寻金狂潮。
“听说海里有种很大的鱼,叫做鲸鱼的。大哥,你说,咱们得带多大的鱼钩去钓啊!”
昏暗的山洞里,疤面佛嚼了一口干粮,脸上刀疤一鼓一鼓地,显得很是狰狞。
确实是能吓哭小孩儿的长相。
过山风冷笑:“真是蠢蛋,你看这海那么大,里面的鱼哪里是你那个鱼钩能钓上来的?”
他摸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我看,得用渔网!”
“越大越好!”
山贼们显然更信任过山风的智商,因此在准备物资的时候,特地在船上准备了一张大大的,专门用来捕鲸的渔网。
万事俱备,只欠一艘船,他们便可扬帆远航。
蒋老虎不愧是青峰山清风寨的老大,黑老虎到了海边风采依旧,也不知他怎么搞的,竟然真的弄来了一艘船。
“那卖船的说了,这船虽然老了些,可当年也是纵横碧波,叱咤湖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