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种感觉,大家姐,我肚子里还有东西,它在不断生长······”
“它让我活着,我就死不了。”
“大家姐,你还是······把我丢回海里吧,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要这么简单,之前那么多次早就成功了。
郑禾伸手摸了摸广夏的肚子,上面是一层薄薄的肌肉,往下摁的时候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
广夏闷哼一声,抓住了郑禾的手臂,“大家姐,没用的,我试过了。”
“我剖开自己的肚子,我仔仔细细把肠子都切出来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信不信我!信不信我!不信······”
广夏四下环顾,“我剖给你看!”
他肚子里有肠子么?
郑禾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肚子里的那些橘子上。
郑禾神情纹风不动,唰然扯下广夏身上所有衣服,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他身上没有人面疮之后,站了起来。
“好了,我信你。”
“莲花藏也算个大夫,或许有什么能忘记过往的药,你要不要去问问?”
【心蛛】孜孜不倦在广夏头上啃食他的负面情绪,广夏懵然抬起头,觉得自己七窍都被糊住了,感官变得异常麻木,有那么一时片刻,他心中无端生出些许侥幸。
想象自己变成一个茧,茧衣越来越厚,把他裹在里面,闭目塞听,他可以一直躲到天荒地老。
就像那个灾害中浮浮沉沉的棺材一样。
“不。”
痛苦难受的记忆张开血盆大口,广夏忍住疼痛,拉住了郑禾的手,“不。”
“我不要忘记,我也不能忘记。”
“这是我的爹娘啊,大家姐,怎么能忘记?”
“这是我的孽,我不能忘。”
“我只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广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眼睛一亮,仰起头,拉着郑禾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压,“不,大家姐,你是不一样的,或许······你能杀了我······”
广夏努力挤出一个颤巍巍的笑,“杀了我吧,大家姐。”
他的睫毛上挂了些水汽,闭上眼睛,滚烫的泪珠‘啪嗒’摔在郑禾手背上。
郑禾蹙眉,摁了摁广夏平缓的脉搏,“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杀了你?”
“我在你面前······杀过人么?”
在郑禾自己的记忆里,她杀过鱼,杀过海蛛,杀过鯈鳙,杀过蛤蟆,如果真说杀人,除了那个化龙的楼七,也只对那个雨师观的紫袍祭司动过手,除此之外,她主动杀过人么?
广夏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杀死他?
郑禾的声音很轻,“我在你面前,应该没杀过人吧?”
【心蛛】从广夏头顶上爬下来,顺着他的鼻梁,直接钻进嘴巴里,咬住了他的喉舌。
当然这一幕只有郑禾能看见。
郑禾和广夏的交集,只有他给自己送饭,打翻了饭就跑了,再之后,就是广夏觉醒癫火,她帮他处理癫火之后,广夏又被什么东西搞大了肚子,她在驾驶舱给他做了一回剖腹产。
在这之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她一度以为他死了。
广夏现在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可【心蛛】传来的情绪中,广夏对郑禾能杀死他这件事笃信不疑。
他甚至在期待她杀死他。
“说说看,你对我自信的来源。”
广夏抬起头,看着郑禾,咽了口唾沫,“大家姐······你······”
话还没说完,驾驶舱内舱就传来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郑禾脸色一变,撂下广夏就往驾驶舱里走。
在她身后,郑当午阴鸷的脸凭空出现在广夏身前,在广夏错愕的目光中,郑当午一脚正中广夏胸腔,直接把广夏踹飞,砸到了船壁上。
广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郑当午眼睛微微眯起,下一刻,血红如玉的蜘蛛直接一口咬在广夏头上!
五阶【心蛛】。
血玉【心蛛】个头虽然玲珑小巧,可胃口却大得很,大口撕扯着广夏的脑袋,却没有在广夏身上留下一丝伤口。
所有记忆就和抽纸一样一张张被人抽走。
“不······”
广夏想阻止,可下一刻他就忘了自己要阻止什么,呆呆跪坐在地上,眼眸越来越迷离。
当血玉【心蛛】离开,广夏的记忆已经全被吞走,只剩下一双像是被抽干了的眼眸。
随着郑当午身影在驾驶舱里消失,广夏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直到这时候,郑当午才略微松了口气,身形在原地水波般消失,直接出现在内舱的被窝里。
她头上的脱离值是稳如泰山的1%。
她咂咂嘴,嫌恶地消化着血玉心蛛传来的记忆。
乏善可陈。
无聊。
还不如郑禾的呢。
说曹操曹操到,被子掀开,郑禾把郑当午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怎么了?”
郑当午衣服乱糟糟地,一脚踢在郑禾小腹,微微用力,想要将她推开,眉眼骄矜,“怎么了?问你啊!你是准备把我饿死么!”
“都几点了?为什么不给我做饭?”
郑当午的脚又在郑禾身上点了点。
郑禾扫了眼,发现她只是把书掉在地上,并没有出什么事,才把一直屏在肺腑里的气息慢慢吐出来。
她蓦地捉住郑当午细白的脚踝,往前一拖,在整洁的床单上犁出一道浅痕。
“郑禾!你干什么!”
郑当午表情有些惊怒,瞳孔像遇到猛兽的小猫一样骤然放大,双手下意识抓住床单,脚下用力,却没如愿踩进郑禾已经发力,绷得有些紧实的腰腹。
“乖一点。”
郑禾的脸和她的脸只有几寸之隔,轻轻一个侧身,两张五官有几分相似的脸就会靠在一起,她伸出手,有些想抚一下郑当午的脸颊,但在郑当午不爽的视线下,她蜷了蜷手指,只用手背碰了碰她鬓边垂下来的发丝。
“不舒服的话等晚上没人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郑禾起身,表情沉在阴影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