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捏着菠菜梗的手指突然发力,冰碴子簌簌落在徐老蔫的破毡帽上。
他转而轻蔑的看着大娘王玉婷。
“大娘这话说的,就跟您见过国家物资长啥样似的。”
大娘听了,立刻暴跳如雷,一副要跟徐东拼命的架势。
周围人赶紧把小孩眼睛捂上了。
“我滴妈!王玉婷是出了名的泼,赶紧走吧!”
“这都啥事儿啊!不是吃饭么?”
“闹吧!闹吧!饭局都搅黄了!”
而大伯夫妻两人,觉得他们铁板一块儿,狂妄道。
“大伙别走啊!看看这个蛀虫是什么嘴脸!”
徐东却嫌弃的摇摇头。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张泛黄的收据,供销社的蓝戳在雪地里红得扎眼。
“塔河供销总社,腊月廿四,冻猪肉二百斤,富强粉五百斤......”
徐东大声的念着。
而大伯一家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差。
“你们这一家可真没良心!”
老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大喝一声。
随后突然掀开车上的笼屉,里面,整扇猪肋排冻得梆硬。
看到那么多的猪肉,所有村民都看傻了。
老齐指着猪肉。
“这是徐东连夜扛回来的,脊梁骨都让冰碴子硌出血道子!”
人群里有小媳妇倒抽冷气,想象着徐东黝黑健硕的身体上充满战损伤痕,夹了夹腿。
徐老蔫的三角眼滴溜转,毡帽檐上的冰棱直颤。
“空口白牙的,谁知道是不是......而且这跟他从哪进货有什么关系?”“他这个收据该不会也是伪造的吧!谁证明?”
话音刚落。
“我知道!我证明!”
金教授搀扶车门,着急的从吉普车后转出来,手里牛皮纸袋啪地拍在食堂案板上。
“省里特批的春节慰问物资调拨单,徐东同志是承办人。”
纸袋里抖搂出盖着三个红戳的文件,最上头那个是大红的章。
徐东眼前一亮。
还得是金教授!真靠谱啊!
省里的文件都给他批下来了?
不过,特批物资到底是啥?省里也不会给个小村庄专门特殊调一批物资呀!
而徐老蔫这边。
他浑身一个机灵,刚才牛气轰轰的破毡帽\"吧嗒\"掉进雪堆,露出半秃的脑门。
“这...这肉不能是假的吧?”
徐老蔫也是没了脾气,他开始另外寻找突破口。
就他弯腰捡帽子的工夫,徐东突然踩住毡帽边缘。
“要不大伯,您帮大伙尝尝?没关系,您死了就是英雄,名垂千古!您没死的话,不是还白嫖了一块猪肉吗?”
徐东这边说着,徐莲面色阴沉。
她猛抄起案板上的剔骨刀,唰地削下半片冻肉,血珠子在刀刃上凝成冰晶。
徐老蔫吓得连退三步,被身后满地的蒜辫子绊了个屁股墩。
人群哄笑中,徐东切菜下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炒了一盘子肉片土豆片。
随后,他把这盘菜分给身边的人吃,大伙全都眼馋着。
可是这顿饭终究是没吃成,村里人也只能眼馋。
徐老蔫折腾够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徐东他们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来得及赶制出供全村人吃的饭。
而这时候,大队长开口了。
“行了!大伙都散了吧,马上要过年了,这次有了省里特批的物资,咱们年夜饭都到食堂吃!”
村民们这才呐喊了一嗓子,散了场。
大伯一家见状,也是赶紧撤。
不过,他徐老蔫临走前阴恻恻的眼神,像极了林子里盯着兔套的猞猁。
他可不想让徐东就这么在全村面前显摆。
大伯要让徐东费尽力气,组织一场年夜饭,到最后却把村里所有人都得罪,让他费力不讨好!
腊月二十九,天刚擦黑。
徐东蹲在灶台前添柴,铁锅里炖着酸菜白肉,咕嘟咕嘟冒泡。
徐秀梅往灶膛塞了把豆秸,火光映得她鬓角白发泛金。
\"东子,要不给沈家送碗杀猪菜?\"
\"送个屁!\"
徐小芝突然从里屋窜出来,棉袄扣子都没系全。
“晌午我看见沈家老太婆钻徐老蔫家后门了!”
徐秀梅赶紧开口制止。
“别瞎说!你这孩子!!
就在这时,徐东手里的火钳子\"当啷\"戳进灶灰。
“看来!我这个大伯是要搞事情啊!”
而与此同时。
村西头老榆树下,徐老蔫正提溜着东西,挨家挨户串门。
看上去好像是过年走亲戚,但实际上,他跟每一个人都装作不经意的小声透露。
\"知道徐东为啥非要办席?\"
他揣着怀里的碱面子,神秘兮兮地比划。
“等大伙儿吃了他的菜,保管上吐下泻,但是我这有解药,他提前给我了!”
“等你们把饭吃了,到时候肯定犯病,他就说他那有药,然后收你们的钱!”
“不能吧?”
李寡妇攥着围裙角。
“东子不是那样人......”
“嘁!”
徐老蔫摸出个纸包。
“知道这是啥不?磺胺!城里的金贵药!等你们中毒了,他转手就能卖这个数!”
说完他拿出怀里藏着的那袋碱面,煞有介事的捏了一点。
纸包里的碱面在月光下白得瘆人。
李寡妇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而此时徐东这边,他们全家已经为了年夜饭忙活了整整一天。
大年三十晌午,集体食堂飘出炖肉的香。
徐东刚掀开蒸笼,闻着飘香的气味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他再也不是那个没本事宿醉在野外,最后冻死的穷小伙了。
徐秀梅也很高兴。
“这下妥了!村里人再也不敢瞧不起咱们老徐家!”
看到徐秀梅脸上高兴的样子,徐东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值了
徐东轻轻搂了她一下。
“好了家人们,准备开饭!”
大伙都开始准备应对全村来吃年夜饭的任务。
大队长一马当先,带着人来入座了。
可就在这时。
外头突然传来哭嚎。
徐老蔫连滚带爬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拎粪叉的。
\"丧良心啊!徐东,你往菜里下毒!\"
他拽过看热闹的二狗子,二狗今年才五岁,然后扣出碱面,把满指甲缝里的碱面往孩子嘴里抹。
“傻孩子,吃解药,快吐!要死人的!”
碱面可绝不是什么好味道。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满嘴沫子,还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