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并非初一、亦非十五,皇上又新得了佳人,何苦委屈自己来臣妾这长秋宫?
“不如去新封的苏贵姬那里,横竖她身上也穿了皇后的翟衣!”宝蕴幽幽道,连个笑脸也不肯给元蘅。
元蘅捉住宝蕴的手道:“方才在昭阳殿,你为了朕和大魏与叶尔羌据理力争,朕还以为你不生气了。怎么如今……”
宝蕴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方才是方才!皇上也说了,叶尔羌是西域可汗,难道要臣妾这大魏皇后在番邦人面前为难自己的夫君、让外人趁虚而入么?
“更何况还有那桑哲,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中原马贼’区区四个字,就差点挑拨了大魏与西域的关系。他这一路还不知道向叶尔羌说了大魏多少坏话!
“皇上是要臣妾在这种场合告诉客人和百官,大魏皇帝与女官白日宣淫、更被皇后当场亲手捉住么?!”
元蘅叹道:“这事是朕不对,可朕也有苦衷……”
宝蕴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啊皇上,难不成你想说是那苏玉碎为了爬龙床,给您下药强迫您临幸她的么?!
元蘅盯着那忽明忽暗的幽幽烛火,记起他和宝蕴初遇的那一晚,不由叹道:“宝蕴,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爬上来的,如今为何却容不得玉碎?!”
宝蕴冷笑道:“臣妾和她一样???哪里一样了?两仪殿的那一晚,好像不是臣妾上赶着侍寝吧?是要臣妾为您仔细重复一遍怀上元凰的经过吗?
“臣妾是在其他妃嫔行册封礼的时候勾引皇上么?还是在别的嫔妃过生辰的时候将皇上诓来?好像都没有吧?!
“臣妾容不下她?臣妾若果真容不下她,恐怕早在皇上赏她凤首箜篌那日就暗暗对付她了!哪能容她猖狂到如今?!”
她感到心脏隐隐作用,胸中仿佛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她当日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在龙榻上了啊!她附身之前可没人告诉她,等着她的即将是那样的光景!
她只是想编个谎话将原主惹来的杀身之祸遮过去,是元蘅将她压在身下,才……
如今他居然觉得,她和那爬龙床的苏玉碎是一路货色么?
元蘅不耐道:“既然皇后口口声声说没有容不下玉碎,那如今苦苦纠缠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在骗我!”宝蕴怒吼道,“是你,一次次地骗我说你和苏玉碎清清白白,可皇上恐怕不知道吧?
“臣妾一早便知,西域根本没进贡过松香!那敬茶那天,你和苏玉碎身上那一模一样的松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你让我在册封礼当日独守空房、让六宫之主成了六宫笑柄;
“也是你在今日千秋宴上说政事繁忙不能来,背地里却和那女官不知廉耻地白日宣淫!”
提及“政事繁忙”四个字,宝蕴不由哑然失笑。
“政事繁忙”……是啊,元蘅不知道多少次以“政事繁忙”为借口;
如今想来,让元蘅“繁忙”的恐怕不是政事,而是那内司房珠帘内的邀约吧!
“萧宝蕴,你记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朕册封的皇后,朕随时可以废掉你!
“祖宗规矩里说皇后是‘小君’,不过是句客套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没有朕,你不过是掖庭任人欺辱的、最低贱的宫女!怎么,朕临幸谁、恩宠谁,竟然还要你准许不成?
“你每次发脾气不是都说不愿意做皇后么?那朕就废……”元蘅一巴掌扇向宝蕴,却未曾想宝蕴眼疾手快,一下子捉住他的手,反手扇了元蘅一巴掌!
“你……”元蘅被宝蕴打了一巴掌,瞬间清醒不少,可未等他反应过来,宝蕴却又反手扇了他另一边的脸!
什么“最低贱的宫女”、什么“任人欺辱”……
她可是魅魔族的小公主、未来的魅魔女君!她三百岁的时候就随母兄上战场,凭一手打神鞭不知收割了多少人头!
如今却要在这深宫之中受这凡人的气!
“你、你……好,你竟然胆敢打朕!上回为了元凰,朕咽下这口气;可这次,朕不会再纵容你了!
“来人,将这贱妇逐出长秋宫,等候发落!”元蘅怒斥道。
宝蕴不怒反笑,解下香囊,将里面的发结取出丢在地上,狠狠地踏了两脚!
“皇上觉得我不配当皇后,我还觉得你不配做我夫君、和我结发呢!”宝蕴扬起下巴,毫无被废的慌乱。
寝殿的门打开,来人却是红蝉。
“朕叫的是朕的人,不是你!出去!”元蘅低声喝道。
可一向知礼的红蝉,不仅没有如元蘅命令般离开,反而下跪道:“皇上还请息怒!都说妇人怀孕脾性会大变,想来皇后娘娘也……”
“你这贱婢,在胡说什么?!”元蘅蹙眉道。
他把宝蕴这开国以来最最不知礼的皇后给废掉了,可为什么慌乱的是他自己呢?
红蝉再拜道:“皇后娘娘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皇上若不信,可召女医与尚寝记档一同对质!”
“宝蕴,她说的是真的吗?”刹那间,元蘅心中五味杂陈。
宝蕴冷笑道:‘自然是假的!我这做主子的欺君罔上,身边的人自然也是满口胡诌!’
正在这时,女医正与女医副双双赶到。
原来,扬劲听见帝后吵架,便知不妥;如今听见中宫有孕,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派人私底下召来女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确实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而且……”二位女医相视一笑。
“‘而且’什么?朕最讨厌人说话说一半!”元蘅冷哼道。
女医正笑道:“而且皇后娘娘这一胎的喜脉是‘喜上加喜’,恐怕腹中不只一个胎儿呢!”
“哼,当燃不只一个,我可是花大价钱买了‘多宝丸’呢!”宝蕴心中冷笑道。
算算日子,这孩子恐怕是在梳妆台上那次怀上的。
一时间,宫人们齐齐下跪、恭贺帝后,仿佛方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似的。
宝蕴却板着脸扭身就走,脸上无悲无喜。
“宝蕴,你……”元蘅当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