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这样的人家,既然开了口,八字这些定然提前合过,现在以此为由说不合适,必然是出现了不在她预计中的变故。
“就是说……孙女不用去相府做妾了?”不管心中如何想,秋蘅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这在永清伯眼中才是正常的反应。
“不用了。”永清伯叹息着,“蘅儿,你可要争气啊,莫要辜负了祖父的期待。”
“祖父放心,孙女会尽力。这事祖母知道了吗?”
永清伯没好气道:“还没和你祖母说。”
到今日他还能闻到胡子上的茶叶味呢,完全不想和那疯老婆子说话。尤其这事还黄了,太没面子了。
相府也是,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那孙女去和祖母说一声。”
“去吧。”永清伯摆摆手。
这事肯定要和死老婆子说的,六丫头去说就省得他去了,果然还是六丫头懂事。
算了,是相府没眼光,六丫头以后肯定能出路更好,说不定就靠她解决袭爵的难题了。
永清伯自我安慰着,并没有心情好转。
他到手的爵位传承啊!
千松堂中,婢女进去禀报:“老夫人,六姑娘来了。”
老夫人脸一板:“让她进来。”
门帘挑起,头梳双髻的少女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现在看见秋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冷不热问:“过来有事?”
秋蘅仿佛没瞧见老夫人的脸色,笑盈盈道:“祖父刚刚找了我,说孙女那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由起身:“当真?”
“真的,是相府那边说的。”
“没想到那孩子如此能干……”老夫人慢慢坐下,心情起伏。
秋蘅来和老夫人说这事,就是想看看变故出现在哪里,此刻瞧着老夫人反应心中有了数。
“那孩子是谁?”她凑过去问。
老夫人嫌弃看孙女一眼:“坐小杌子上去。”
“哦。”秋蘅乖乖坐到锦凳上,眼中闪着好奇,“祖母刚刚说谁呀?”
老夫人淡淡道:“皇城使薛寒。”
“薛寒?”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秋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和薛寒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当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了薛寒,和他说了你被迫做妾的事,至于他如何令相府改了主意,那就不清楚了。”
秋蘅深吸一口气。
果然又是薛寒……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直视内心,是有欢喜的,因为薛寒会为她做这些事。
可计划被破坏,想长久留在相府就难了。
要在几年内除五贼,助新君,时间非常紧迫,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及无辜,无论是直接射杀韩悟,还是背上与高官小妾来往的名声毒杀袁成海,亦或以妾室身份进入相府,找出方相通敌证据,只是手段不同,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三公子病逝就在近前,一个妾室的虚名换除掉方相,对她来说很划算。
至于将来,若大夏得保太平,她在京城因世俗目光不开心的话,自是哪里快活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秋蘅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老夫人问。
“感动。”秋蘅回神,捂着心口,“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夫人点头:“你能逃离苦海,确实多亏了薛寒。蘅儿啊,通过此事也能看出来薛寒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难得对你有情有义,你可要把握住了。”
“祖母说得是,孙女这就打发人约薛寒见一面,当面道谢。”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祖母听孙女说要约见外男会高兴,当然正常孙女约见外男也不会告诉祖母。
但情况特殊,老夫人巴不得薛寒立刻把孙女娶走,免得黑心烂肺的老东西又打孙女主意。
“应当的。能令相府改了主意,人家定然出了大力气,是该当面道谢。传信的人——”
秋蘅接话:“就让鱼嬷嬷去,不显轻浮。”
“嗯。”老夫人看孙女的眼神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这丫头关键时候虽然犯糊涂,平时还是有分寸的。瞧瞧,还知道让身边嬷嬷去,而不是贴身丫鬟。
天天翻墙但在祖母眼里有分寸的秋六姑娘回到冷香居,就喊来鱼嬷嬷:“麻烦鱼嬷嬷替我给薛大人传个话,约他青莲湖畔一见。”
鱼嬷嬷犹如当头一击,摇摇欲坠。
又来?
秋蘅见鱼嬷嬷神色不对,道:“祖母知道的。”
鱼嬷嬷:!
为什么一旦沾上六姑娘,就如此反常?
“鱼嬷嬷快些去吧,还挺急的。”
鱼嬷嬷头晕目眩出府传信去了。
青莲湖畔,凉风瑟瑟,满目萧索。
薛寒匆匆赶到,看到少女面湖而立,裙摆被风烈烈吹起,如蝶翻飞。
他静静望着那纤细背影片刻,才走过去。
“秋六姑娘。”
秋蘅转身,看着停在身边的少年:“薛大人。”
“秋六姑娘找我什么事?”
“听祖母说,她昨日找过你。”
薛寒深深看着秋蘅,平静的目光有了变化。
他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可又不愿憋在心里:“秋六姑娘看起来……并不高兴。”
不用做妾,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是说,做妾是她所愿?
薛寒当然清楚秋蘅不是单纯愿意做妾,而是想到她的另一面,猜测她想通过做妾达成某种目的。
秋蘅挣扎一瞬,心一横道:“确实不太高兴。”
“为何?”
“能进相府,我觉得挺好的。”
薛寒扬眉,直直盯着秋蘅:“你觉得做妾挺好?”
“是,那毕竟是相府——”
没等秋蘅说完,手腕就被抓住,映入眼底的是少年挂着薄怒的面庞。
“秋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能不能不要糟蹋自己!”
细作以身为饵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可想到阿蘅会这么做,他完全无法忍受。
“目的?”秋蘅喃喃,任由薛寒抓着手腕。
薛寒……怀疑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寒察觉失言,换了说法:“我不信你真的愿意做妾,这么做定有隐情。但无论有什么隐情,都应该把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秋蘅沉默。
薛寒果然怀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