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辛苦你了!”
“墨殇哥哥,我被困在她的身体中,出不来。”梅儿指着杵在旁边那之夏的辅识,委屈地说。
“梅儿,你和她本身就是一体。将你封在她的体内是在保护她,更是在保护你!”墨殇说着将梅儿的手我在手心。
“哥哥,你相信我,我娘和我爹都是好人,我的族人也都是好人,他们不是坏人,他们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你帮帮我,放我出去,我要给我的爹娘族人报仇!”梅儿嘟囔着。
“你信我,你的仇,我会帮你报。";
“墨殇,你是想重新将我封印回去,把那之夏的魂识唤醒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此刻这具身体认的主人是谁吗?”梅儿说着,眼中的柔弱倏然消失,骤然间多出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寒。
梅儿嘶吼道:“墨殇,十五年前,我爹为救你爹,耗费半世修为。十三年前,拜月鏖战,我为救你,挨下石苍海的髓溟掌,金丹碎裂,灵力全无,魂识虚乱,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如今,你不助我,还要压制我。这究竟是何道理!”
十五年前,石苍海帅拜月族阴兵攻打湮苍山,抢夺月寒石。墨儒荻率全派弟子于山下全力抗敌,两天两夜,僵持不下。一时间,阴之气缭绕,鬼气冲天。聂若怀及时赶到,合月寒石与断崖石之力,逼退石苍海。墨儒荻的灵脉被伤,阴气入体,百年修为瞬间被邪气吞噬。聂若怀度大半灵力与墨儒荻,稀释了墨儒荻体内的阴邪之气,使得墨儒荻没有堕入魔道。
十三年前,拜月族派数十万阴兵教众,攻入中原。仙门百家,除聂、墨两派,均不战而降。一时间,蛊虫肆虐,死伤惨重,血气冲天。为逼两派尽早投降,拜月掳走仙门各派掌门嫡子,包括墨殇。
置身事外的人对善恶的态度往往是极度分明的,一旦罪厄逼身,大义炳然的君子也会从恶如流。
罪厄往往带来散失与权欲,人无法轻易接受失去,人也无法轻易拒绝权欲。
墨殇被关在暗牢的日子里,每日被打的皮开肉绽。而旁边的孩子却没一个在意。不仅不在意,那些孩子们还抢下他每日的吃食。在他们看来,如不是墨殇的父亲执意与拜月为敌,他们也不会沦落至此。
世间的善恶根本没有界限,正义也可以是原罪。
就在墨殇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那束光出现了。
墨儒荻想要解救那些被扣住的仙门子弟,又苦于不知他们被关在哪里。梅儿自告奋勇作饵,为父亲探路。当她被拜月士兵带到暗牢的时候,她看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上血污肮脏,爬满鼠虫的墨殇。
梅儿驱走了他身上的鼠虫,使劲推着墨殇:“喂,你醒醒,醒醒。”
可她唤了很久,墨殇就是不睁眼。
“你推他干嘛,他昨天到现在都没动过,八成已经死了。”
“肯定是死了。今早送餐的来踢了他好几脚,他都一动不动。”
“他是墨家人,要不是被他家害的,我们能被关在这破地方嘛!”
”就是就是。我爹说了,他家人都是瘟神。你去招惹他,小心过不了几日你全家就被他家害死了!”
那些小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人心烦。梅儿抓过一旁路过的老鼠,就向围成一团的孩子那边打去。
那些孩子们猛地跳起,到处窜。一时人和鼠跑成一团,一时分不出来谁在追着谁跑。
“他妈的。你有病吧!”一个身材壮一些的男孩从旁边拿了一块石头,就要往初颜身上打。
梅儿跨步上前,一把钳住男孩的脖颈“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连家都不要了还在这嘲笑别人。你们听好了,都给我把嘴闭上。你们若是把我惹毛了,你们都别想活着出去。”
那些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竟无一人再敢出头。
有了梅儿的照顾,墨殇的情况一日日变好。在梅儿入暗牢的第四日,墨殇终于醒转。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视线。
篝火将息,微光羸弱。女孩满脸污脏,头发乱翘,容容邋遢。可女孩的眸子却攒着满满的光。
“你终于醒了。”梅儿长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累死我了,终于活过来了。”
“你是谁?”墨殇盯着初颜,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问:
梅儿道:“我是聂家的,我叫聂曦梅。”
墨殇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些,僵硬的嘴角有了些许弧度。他道“你也被抓了?”
“我才不是被抓来的。”梅儿白了眼对面那些早就睡熟的仙门子弟,“我是来照顾你的。”
墨殇愣了很久,才听懂了梅儿说的话。
两军交战之时,石苍海于阵前以墨殇、梅儿为质,以求从聂若怀、墨儒荻手中换取天门山的控制权。
然而,墨儒荻与聂若怀两派家主为了天下大义,决定弃小家保大家,拒绝让出天门山控制权。
石苍海一怒之下使出独派绝学髓溟掌。千钧一发之际,五岁的聂曦梅挡住墨殇,将墨殇护在怀中。墨殇毫发无伤,聂曦梅经脉尽断,金丹碎裂,瞬间成了废人。
“为何要救殇儿?”聂曦梅醒来之时,墨儒荻曾问她。
彼时,聂曦梅看着蹲在自己床边,满脸哭成花猫的小墨殇,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笑着说:“在暗牢里,他说,只要有他在,他就会带我回家。”
世人皆知兰家小姐是一个废物,没人知道她曾天资过人,5岁之时已结金丹。
墨殇怔了许久,看着梅儿,道:“你杀光所有人,可以为死去的那些人报仇,可在天下人心中,聂氏之人仍是罪人。”
梅儿嘶吼道:“我们不是罪人!”
与其说是她的声音,不如说是她体内聚积的数百怨灵阴魂所发出的冲天呐喊。
“梅儿,那些恶鬼冤魂会慢慢一点点的侵蚀你,你和她都会灰飞烟灭的!”墨殇上前,用君子意竖起一道结界。
那数不清的戾气怨灵不停地撞击着那结界。要知道,这恐怕是它们得以依附,得以重生的唯一一次机会,它们怎可能就此错过。
“墨殇,你觉得你们还能封的的住我吗?”梅儿的话音刚落,那些被聂若怀驱赶走的戾气骤然间从山下重新围了过来,一股脑的往之夏的心口处钻。之夏的眼珠炸裂开,嘴角不停地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梅儿知道自己没有那缕被打出的魂识无法独立于存在。要想摆脱掉之夏的那缕魂识,抢回自己的身体,她只能用那些戾气怨灵铸成一个新的魂识,打入自己的体内。
“梅儿,快停下。”墨殇拉着梅儿的手,嘶吼着。
可梅儿的怨气被封印在之夏的身体十年之久,怨气郁结。再加上这天虞山上阴气鼎沸,使得梅儿的怨气无法被压制。
“墨殇,既然你抛弃了我,那就和那之夏一样去死吧!”梅儿说着,将那竖在地上的剑拔起,一瞬间结界消失,那些怨灵恶鬼如同巨型龙卷风般瞬间涌到墨殇与之夏身边。
墨殇将之夏一把揽在胸口,将她死死护住。而自己,没有了灵力的墨殇就像是个草垛般,任凭那数不尽的怨灵不断侵入自己的体内。
“墨殇……”看着墨殇头上不停掉下的汗珠,看着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孩,之夏听到一个声音,她要活下去。
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一丝光芒从眼前慢慢照来。那束光芒顺着她的掌心刺透了她的恐惧。
之夏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中。她抢过着墨殇的君子意,将那些怨灵一剑劈开。
墨殇将之夏抱在怀中,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痕,为她输送灵力。
墨殇曾认为封住之夏从前的记忆是在保护她成全她。可当他看到隐藏在之夏体内的梅儿的意识之后,他的想法开始动摇。那被封印住的记忆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那段记忆或许并不美好甚至残忍但也是之夏理应面对的曾经。而且被封印的时间越长,那段记忆生出的怨念就会越强。他怕有一天,之夏会像聂若怀适才说的那样,控制不住心中隐藏的那份怨念,堕入魔道。
“墨殇,你这样抱着我,我的脖子快断了……”之夏挣扎着将自己的头从墨殇的怀中抬起,赶紧活动着快要僵掉的脊柱。
“有哪里不舒服吗?”墨殇见之夏醒了,赶快将她轻轻放到旁边的平石上。
“没有”之夏笑着说。
墨殇看了一眼满眼毫无血色的之夏极力压制着痛意的之夏,淡声道:
“眼下,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出去。”
之夏只觉得手背处一阵寒凉。她定睛一看,只见墨殇的心口有一处深深的刀口,刀口处正不停的滴着血。
“你这伤口是我适才……”
“适才戾气侵入了你的体内,才让你失手伤了我。虽然流了点血,但并未伤及要害。我还没死,你犯不着一副被迫守寡的模样。”墨殇嘴上一脸漫不经心的轻松,可眼神中却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她
“墨殇,你之前就认识我,是吗?”之夏问。
墨殇眉头一挑,笑了笑,回答“兰宗主女儿的美名天下谁人不知。”
之夏本想问问墨殇适才她眼中所见的是真的,还是那些怨灵入体自己脑中所产生的的幻觉。可见墨殇顾左右而言他,也知问不出什么,便将心里的疑问咽下去。
“嗷嗷~”身后,天兕呆呆的叫了两声。
之夏转身看向那天兕。
只见身那天兕周身的戾气已经消散,周身充盈着净粹的仙气,眼睛清明,苍角处不停的闪着透白的光。它的双臂紧紧的背在后面,就像是一个忏悔的孩子,瞪着双眼乞求得到原谅一样。
“这就是天兕?”之夏问。
天兕点了点头。
“你能听懂我说话是吗?”之夏又问。
天兕又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听了之夏的话,那天兕见惶恐不安的一步一步向后退。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你不要怕,你不会伤害我的!”之夏伸出双手,期待的看着天兕。不知为何,一看到天兕,之夏空空的心突然涌进一丝温暖。就好像久旱的大地遇到一丝湿热的雨露般。
那天兕听了之夏的话,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之夏柔声问。
“呜呜~” 天兕呜呜的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什么。
“你不怕它吗?它可是毁天灭地的妖物!”墨殇问之夏。
之夏起身,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轻轻将玉瓶中的药水轻轻倒在手帕上。
“从前之事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曾经见过它,我要保护它!”之夏稍显费力的往前走了走。她翘起脚尖,用指尖,轻轻擦掉天兕额尖伤口四周的血渍。
之夏并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人,也从来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是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天兕身上那满身伤口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被一点点的撕裂开,痛的让她无法呼吸。
“疼吗?”之夏在天兕耳边,轻轻地说。
天兕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你流泪了……”之夏看着天兕眼角的泪水,只觉得心口酸疼,眼睛酸的难受。她将沾了药水的手帕轻轻的覆在天兕的伤口上,生怕弄疼了它。
墨殇站在一旁,来不及欣赏这温馨的画面。如今,天兕出现在此的原因墨殇虽不知晓,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此时看来更像是一个局。
那天兕早在十年前聂氏被灭之后就消失了,既是有人将它隐藏了十年,为何又要将它放出来?而且,他总是觉得放出天兕之人和放出蛊僵的黑衣人不同,意图并不是要消灭四派之人,而是意在他们两个人。若是放出天兕之人旨在消除仙门各派,那天兕应与天虞山上的蛊僵同时出现。虽然那蛊僵让仙门各家都吃了不少苦头,但若是有了天兕,仙门各派就算人多,也会被瞬间压制。
可它却在仙门各派之人都离开天虞山之后才出现。
再加上有人解开了之夏身上的折梅封印,趁乱放出了噬魂针,他的直觉告诉他,放出天兕之人的目的只在之夏一人身上。
难道说,有人已经发现了之夏的身份,想要试探她?
“适才弄出那么大个阵仗势必引起其他家主们的注意。为今之计,我们必须想办法,破开天虞山上那层结界。而我灵力全无,怕是要过几个时辰才能恢复。离儿也无法冲破那结界,眼下能依靠的只有你。”墨殇走到天兕面前,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可以吗?”
天兕看了看天虞山上空的结界罩,点了点头。而后,它腾空飞起,前爪打到那结界上,结界瞬间被打开了一个大洞。
之夏看着那天兕的功力,终于明白了各位家主为何如此忌惮那天兕和聂氏。这结界想来应该是几位家主共同所设,在她看来墨殇的功力已非常雄厚,可适才那墨殇试了半天都未曾撼动那结界分毫,可这天兕轻轻一掌就将这结界打破,它的灵力怕是远在各位家主之上。
“坐下。”说话间,墨殇取出腰中的玉笛。
“嗷嗷~”天兕慢慢的走到墨殇的旁边,蹲在他的面前。
一阵熟悉的笛声传到之夏的耳朵里。那声音之夏分明听过,那玉笛之夏分明见过。
不一会,那天兕的伤口慢慢愈合。
墨殇说着一把将之夏抱起,坐在天兕身上:“我们走吧!”
之夏惊道:“走去哪里?”
“湮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