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家主们想了想,觉得之夏说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那火势既是大到惊动了邻村的村民,想来天扶村里面的村民也不会所有人都毫无反应。天扶村的百姓们皆深谙水性,就算火势大到无处可去,也可跳入湖水中保命。眼下,既是无一人生还,那可能就意味着那些村民在被烧前已失去意识或是说被烧之前就已经是死人了。
一位宗主道:“那天扶村只有我们这些外人,我们各派之人一整天都在一起,可以为彼此作保。而他墨殇,一天未见人影,那些村民就算不是被墨殇放火烧死的,就是被他害死的!”
台下的宗主们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现下连那些百姓们的死因都未确定,怎得......”
“算了算了,此事暂且不提了。”之夏还未说完,一旁的萧逸单便插话道:“说到底,还是我起错了头。”
这话听上去是在为了墨殇把此事压下来,可实际却是在把此事搅成一本糊涂账。此举不仅不会减轻别人对墨殇的猜忌,反而为那些猜忌打开了一扇门,任凭猜忌不满夺门而出。
萧逸单道:“贤侄,如今蛊僵重新出现,难保不是有未被处理干净的聂氏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贤侄应该最清楚不过,要不是那聂氏之人与石苍海勾结,炼制蛊僵,也不会累及你母亲。为求稳妥,墨宗主最好把那女孩交出来,我们几派家主细细对其检查一番。”
墨殇:“不知诸位想要如何处理那女孩?又如何判断她是否是蛊僵?”
“断其心脉,追其魂魄……”萧逸单道。
听了萧逸单的话,之夏眉心紧皱,一股火涌上心头,怒道:“那是一个未及总角的小儿,体内没有金丹提供命源,你们贸然断了她的心脉,她必死无疑!这他娘的就是仙门大派的处事之法吗难道?”
姜峄城道:“兰小姐久在深闺,可能有所不知,这蛊僵一旦觉醒,不论年龄大小,体态壮瘦,都会经脉突变,食人血肉魂魄,极难消灭。虽有违人道,但为了天下苍生考虑,牺牲一人的性命总好过赔上成千上万人之命吧!墨宗主怕是必须将那女孩交出来,让我们判上一判!”
墨殇将杯中的茶一饮而下,放到桌上,看着面前的家主们,笑着说“怎得如今墨氏收徒也需要各位叔伯们盘根究底了不成?”
家主们纷纷惊诧道:“收徒?你竟要收那来历不明的东西为徒?”
墨殇道:“仙门有律‘派务自立,勿触他务’。各位叔伯既对我墨氏内务如此上心,难道是恼我墨氏基业凋敝,急着要替我爹打理我墨氏内务不成?”
墨殇的话音刚落。下面家主哑口无言。
场面愣了许久后,金沧濯轻笑道:“那名女孩既已入墨氏,想来侄儿必是已经对其寻根纳名。既是这样,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心。钰汐,快去吩咐厨房送几盏去火的茶汤来。这几天日头大,人燥的紧,难免火气大。”
那柳钰汐也是机灵的,金沧濯说完,便起身作揖道“惹得各位家主们火气满满的倒是我们的不对,我这就下去吩咐下人,为各位家主们准备下火的茶食来。”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阵香气飘来,数十名侍女端着玉盏慢慢的走进来。
“廖副使,请喝茶。”一个有些妖媚的侍女走到萧逸单的副使廖枉善的旁边,轻轻将茶水倒入他的杯中。
廖副使接过水杯,轻轻瞟了侍女一眼。这侍女虽说衣料普通,却难掩其眉眼中的秀媚。那侍女身姿若柳,音似黄鹂,面若新桃,眼锁柔情,眼下的那枚点痣更是添了几许妖娆。
“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那廖枉善的眼珠子都快飘出来了。
仙门中人讲求六根清净,清心寡欲,心无挂碍,。可修仙之人也是人,是人就难免被声色所累。而这廖枉善虽年过半百,但也是风流不羁,尤喜声音好听的美人。
“绮罗!”
“花想仪容柳想腰,融融曳曳一团娇。绮罗丛里最妖娆!真是好名字啊!”廖枉善陶醉的看着那绮罗。
“假正经”之夏瞟了那廖枉善色眯眯的嘴脸,自言自语道。
“兰姑娘吃饭也要用面纱遮面吗?”坐在金沧濯旁边久未开口的金箬涵盯着之夏,问。
“面相丑陋,不堪入目”之夏道。
“兰姑娘虽用面纱遮面,但从姑娘的的姿态风貌就可看出姑娘绝非凡俗之流。如今,兰姑娘如此谦虚自嘲,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清丽出尘。”柳钰汐笑着说。
“金夫人真是谬赞了,小女就只是个普通人,不登大雅之堂的。您如此说,反而让她无法自处了!”兰珏枫接着问道“萧宗主,听说柔嘉明日晚些时候会到崇岳,不知是否需要我们兰氏派人下山迎接?”
虽未曾见过那萧柔嘉,但之夏总听师兄们议论起那这个与师兄兰芜尘有着婚约的萧柔嘉。
萧柔嘉是萧逸单与他的亡妻嘉氏独女,也是萧逸单最疼爱的女儿。据说那萧柔嘉的名字取自那句‘其告维何,边豆静嘉’,意在希望她长大之后能成为一个端雅静洁的女子。
见过那萧柔嘉的师兄们说,那萧柔嘉美艳绝伦,她的美貌早已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些俗套的形容词能形容的了的。如今,萧柔嘉和兰芜尘皆到了适婚年龄,萧家人却对这婚事只字不提,甚至推三阻四。
“不劳烦兰宗主,柔嘉从晋阳赶来崇岳给金宗主贺寿,因为水土不服在途中耽搁了几天。幸好金宗主派了医师沿途费心照料,现在也已无大碍。”萧逸单道。
“柔嘉那孩子也是倔,既是身子不爽,又何苦遭这一遭罪?”金沧濯道。
“柔嘉心里念着金宗主的生辰,想亲自为金宗主贺寿。”萧逸单一脸奴才相的巴结着金沧濯。
之夏见萧逸单这副奴颜婢膝、胁肩谄笑的模样,几欲作呕。想来爹是这样,那女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七年前,你我二人为我门大弟子兰芜尘与令爱定下六年之约,如今,孩子们也都长大,是时候让他们多接触接触,商量一下结亲之事”兰珏枫道。
之夏听到父亲这话,转头看向旁边面有红意的兰芜尘。
这兰氏弟子皆知这兰芜尘对萧柔嘉的喜爱。兰芜尘一有时间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为萧柔嘉作画。每月都会托人将画作送到萧府。除此之外,他听说那萧柔嘉独爱纸鸢,便为她做了一匣子的纸鸢,定期会托人送至萧府。
虽说他从未得到过萧柔嘉的回复,但他仍然数年如一日的坚持着。
听到兰珏枫的话,萧逸单略微怔讶后,笑着说“是啊,本应商讨下,可近来邪祟伤人的事件频发,而今日在墓园所见到的那些蛊僵,虽不知是否意味着拜月族死灰复燃,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有人习了拜月族那派做蛊害人的妖术,祸害百姓。眼下,为了解救天下苍生,重中之重,还是应该商讨下怎样查出幕后行凶之人,并将其消灭在襁褓之中。结亲之事,恐怕还要拖一拖!”
“邪祟和结亲有什么关系?”之夏哪能看着自己师兄的婚事这么草率的说叫停就叫停。没等兰珏枫回答,之夏抢先说道“若真如萧宗主之言,那这金伯伯这大张旗鼓的庆生,大摆宴席岂不是对天下苍生的生死充耳不闻。”
“离儿,切勿胡说。”兰珏枫低声道。
“我并没有胡说!既然六年之期早已过,结亲之事为何迟迟不能定下,为何每次都给我们扔些狗屁不通的理由说推迟就推迟!”之夏道。
萧逸单听到之夏的话有些尴尬。
“兰娘这话说得,之前推迟婚期实在是因为小女在下山除妖之时被那邪祟攻击,身体抱恙,需要安心静养数年。我们推迟婚期,也实是为了两个孩子考虑……”萧逸单道。“既是身体抱恙,怎得年初还有精力...”
“离儿,闭嘴!”兰珏枫的忍耐已接近极限,他压低了声,呵斥道。
之夏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再加上此事关兰芜尘,她哪管得了她爹说什么,她放下筷子,看着那萧逸单略挑起的眉毛,一本正经的说“那些蛊僵的出现与我师兄和萧小姐的婚约并没有一点冲突。相反,两家结亲,更能让两派更好的同享资源。萧宗主不让我师兄和萧姑娘见面难不成是想借拜月族之事赖掉这门亲事?或者说那萧小姐早已违背婚约,不守妇道,私下许给了别人?”
“仙门之事,岂是你个黄毛丫头能乱说的!你给我滚回屋,跪下受罚!”还没等之夏说完,兰珏枫将金筷狠狠的摔到桌子,大怒道。
之夏见兰珏枫气成那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她放下筷子,瞪了一眼那萧逸单,就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离儿!”刚走出会客厅,只见兰芜尘跟着跑了出来。
“我爹让你出来看着我?”之夏问。
“我找借口出来的。”兰芜尘走在之夏旁边道“你不应该当着那么多家主的面说那些,累得师父现在还在卑躬屈膝的向那萧逸单赔不是呢!”
“就是这些家主们都在我才要说!怒而无威者犯。那萧逸单之所以敢舔着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你和萧柔嘉的婚事,不给我们一个准信,就是因为你和我爹太好说话。如今事情既然被我闹大了,摊在明面上,我就不信他萧逸单还能不顾萧氏的颜面继续拖着。”之夏道。
“自古芝兰玉树之辈,皆欲使其长于自家阶庭。你不用为了我去争什么,我现在这样子,也没打算再要履行那婚约,耽误人家的大好前程。”兰芜尘抬起手,想去摸自己的脸,后来又放下了。
之夏本是觉得愤懑,如今听到兰芜尘这么说,愧疚之情瞬间让她无地自容。
八年前,之夏想要出山门,结果还没出山门,就遇到了邪祟侵山。好在兰芜尘下山寻找她,及时发现。
可也就因为如此,为了救她,兰芜尘身中蛊毒,险些丧命,他的脸也留下了一道褐色的疤痕。
“师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萧逸单挡了你的姻缘!”之夏拍了拍兰芜尘的肩膀,道。 “不好啦!”突然从门外传来一撕心裂肺的叫声。
“怎么了这是?”之夏想着,只见一位金氏弟子满脸是血,歪歪扭扭地往会客厅里冲。
眨眼的功夫,会客厅的六派之人全部一哄而出,手持兵刃,面带惧色的往外跑。
“怎么了?”看到兰荻松的身影,之夏赶快拽住他,询问。
“祠堂那边好像有邪祟入侵。你快回屋好好待着,别出来乱跑!”之夏当然是不会回屋,她拉着兰芜尘偷偷的跟在六派之人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