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三眼小怪的带头，其余的魂魄也沉默不言，排着队跳进了转生池。当期待了太久的希望突然降临，它们心头感触到的不是狂喜，而是无尽的茫然。
目送着魂魄纷纷离开，猿也露出怅惘的神色。它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喃喃道：“巨猿大人，来生，我依然愿意做你的孩子。”说着，它正欲跳进池子，却被一股力道拉住。
“等等。”傅明若瞟了一眼白龙，轻描淡写地开口，“冥界不能没有使者。你和红卯，愿意留下来吗？”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白龙倒是警觉地听出画外音。她急着招揽新的使者，分明是不会给自己活路了啊。它悄悄地后退几步，想趁机遁逃，一柄剑却突兀地横在了脖颈处。
“我允许你走了吗？”
明明音量不高，对于白龙而言，却振聋发聩。它连忙收住步子，避免直接撞上剑锋，身首异处。它心有余悸，哪里还敢造次，“没，我只是站得累了，动弹一下。”说着，它老实地回到原位，不敢再妄动。
经过这一打岔，红卯和猿已经拿定了主意。
猿依旧将手交叉放在胸前，冲傅明若郑重地行礼。它一字一顿道：“巨猿大人说恩重如山，不可不报。神女既然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愿意为了神女留在冥界。”它并没有再叫她小呆，严肃的神情，是它的承诺。
“不。”傅明若摇了摇头，“我并不想协恩图报。我救你们，只是我的本心，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回报。冥界苦寒，不见天日。生灵尚且有轮回的终点与起点，使者却只能留在这里。若是只为了报恩，你撑不了这么久的。”
她看向白龙，冷哼一声：“冥界经不起第二次双龙之祸。”
猿沉吟了片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满脸的绒毛都似乎被笑点亮，“神女，我想的再清楚不过。巨猿大人说，每只猿，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从生到死，都没想明白这个道理。也许，我的使命就是遇见你，成为冥界的使者。”
“凡界虽好，但巨猿大人说，我应该成为一只顶天立地的猿。”它望着傅明若的眼睛，毫不动摇，“我愿意。”
傅明若含笑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红卯。红卯摸了摸自己如火般鲜红的头发，哈哈笑道：“我在凡界活了这么久，也呆够了。轮回或许是好事，但做冥界使者也不错。我早就看那些恶魂不顺眼了。”
它从怀里掏出刚刚拾到的，青龙被斩断的摄魂爪，递给傅明若，“只是我灵力不济......”
傅明若接过爪子，顺手丢进了炼魂池中。“你不需要用这些脏东西。”
她伸手一点，红卯的披肩长发瞬间长到脚腕，犹如血红的瀑布。傅明若端详几眼，满意地笑道：“不错，够有威慑力。还是这缚魂索看着顺眼。”
红卯试探着将灵力注入红发，只觉灵海翻涌，似有不尽的力量。它虽然在凡界活了挺久，但因为一头红发，又灵力低微，并没有多少人看得起它。它并不在意这些，但它也有自己的英雄梦。
缚魂索吗？它定定地看向炼魂池，总有一天，它要将所有的恶魂都扔进炼魂池！
“神女，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红卯有些担忧。它并不知道这位强大的神女，怎么会弄丢自己的肉身，沦落到了冥界。但她杀了青龙，拯救了那么多无辜的魂魄，它衷心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我要去凡界，重塑肉身。”
傅明若动了动手指。这段时日，虽然她跟着《修魂》锻造了魂魄，又吞噬了不少的恶魂增进实力，但与她在神界的巅峰实力还相去甚远。要想杀回神界，还需要一具肉身。
既然明若神女对那个躯壳如此爱重，她会告诉她，真正的天命从来不在于一副躯壳。
“等等。”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说道，“若说肉身重塑，我想起来一件事。巨猿大人似乎也曾经为一个迷途的魂魄，重塑了肉身。它或许知道，该怎么做。”
傅明若眼神微动。她想起了曾在此处察觉到的神力痕迹，以及那道“血债血偿”的警告。
察觉到她询问的眼神，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时只顾着满山乱跑，实在是不太了解详情。神女，巨猿大人的领地在南方瘴林，你千万别找错了。”
“哦？”傅明若眨了眨眼，她只知道凡界由四兽占据，却并不了解实际的格局。尤其是，那些书籍中关于凡界的记载，就如同冥界一般，已经是一个旧序前的事了。
红卯接口道：“遮天木死后，凡界依然由四兽控制。南方瘴林的巨猿，北方荒原的夔龙，西方昆仑的负山，东方冰海的石蟾。”
“遮天木？”傅明若沉思一瞬，“你指的是连通三界的建木？”
“不错。”红卯点点头，“在凡界和冥界，它遮天蔽日，冠盖万里。因此，我们都叫它遮天木。”
傅明若笑了笑，冲红卯和猿拱了拱手：“多谢。我会小心的。”说罢，她看向白龙，语气陡然森寒：“你知道去凡界的路吧。”
白龙连退数步，勉强壮起胆子：“你先答应我，你不会杀了我！不然我死也不给你带路！”
“哼。”傅明若轻笑道：“你果然忘了我的话啊。我说过，能帮我离开冥界的，我会让它死得不那么痛苦。看来，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她轻轻抚过手中的龙骨剑，指尖一弹，似有铮鸣之声。
“扒皮抽筋，似乎还是太良善了些。”
如刀般的眼神扫来，白龙恨不得登时死了，也好过受她的折磨。只是，从前它随意品尝着那些无辜魂魄的时候，却从没想过它们的哀嚎和挣扎。恐惧占据了所有的思考，它不得不低下头，示意傅明若骑上来。
“我错了。”
它悔恨的泪滴落在地上，傅明若只是轻巧地避开，冷声道：“走。”
红卯和猿立在原地，仰望着傅明若骑龙而去的身影，泪眼朦胧。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初初掉进白洞的那一天，它们围在她身边，警惕地观察着，惴惴地戒备着，但又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心......
小呆，愿你此去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