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卫班师回朝时,殷郊正在姜文卿宫中下棋,听闻母亲回到朝歌,殷郊眼神飘浮不定,坐立难安。
姜文卿笑了,“快去吧,这棋下次再下也无妨。”
殷郊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而姜文卿仍旧坐在原处,他有些想笑,郊儿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
他忍不住想,等再过几个月他便二十了,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思及此,姜文卿写下一封信,让人送往东地,打算召姜氏旁支的女子姜姮入朝歌,刚好哥哥姜桓楚也在朝歌做客,他打算趁着这个时间,为殷郊议亲,为他选一位王妃。
殷郊兴冲冲地赶了过去,上次他在登基大典上惹了母亲生气,被她斥责后自己有些委屈,于是赌气没与父亲一起上前相送,但待在朝歌这些日子,他愈发思念母亲,加上父亲一直从旁劝解,殷郊知道,此事的确是自己不对。
她是王,说一不二的王,自己又怎么能当众置喙她的决定呢。
如今已经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在封地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殷郊决定去向母亲请罪,他不想在看见母亲冷漠的眼神了,那让他很难受。
殷郊到了地方,正要行礼,却一眼瞥见落座在她身侧的苏怛己,苏怛己美得惊人,即使脸色苍白,也不掩他的绝色姿容。
殷郊不可置信地看向阿霜,“母亲,他是谁?”
母亲的身边并非没有过美人,但都没有名分,宠幸过一次就不会再管了,从来不会妨碍到父亲的地位。
但此时殷郊心中却隐隐生出了危机感,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男子对于母亲来说意义非凡。
殷郊认识他,他是冀州苏氏最小的公子苏怛己。苏护和苏全忠都死了,为何苏怛己能活下来,还被母亲带回了朝歌,与她如此亲密。
他应该死在冀州才是。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殷郊,你未免太没有分寸了。”
阿霜以为自己冷落了殷郊一段时间,他便会知错就改,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样子。
听见母亲的斥责,殷郊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止是苏怛己,就连旁边站着的两个男子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一位身着紫衣,十分魅惑,一位身着青衣,清雅至极。
她要抛弃父亲了吗?
殷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总之他一直心神恍惚,几日后,他听到侍从说苏怛己已被册封为了美人,而胡九雉和玉琵琶被封为贵人,三人在摘星楼日夜伺候。
联想到父亲这几日一直黯然神伤,殷郊再也忍不住了,他拦在母亲的必经之路前面,跪在地上,“母亲,请您处死苏怛己!”
他是罪臣之后,却能破例待在母亲身边,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殷郊不想让别人觉得母亲色令智昏。
阿霜没有理他,她不知道殷郊为什么非要一次次往她的枪口上撞,是想把她气死好早日即位吗,她移开目光,“把他押下去面壁思过吧。”
“是,大王。”
殷郊被押了下去,囚禁在宫中,他困惑迷茫而又不安,母亲难道真的要抛弃父亲了吗?他无法相信母亲会如此绝情,于是辗转难眠。
“吱呀……”
门打开了,他惊喜地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后,他有一些失望,但还是强打着精神问道,“父亲,是母亲让你来的吗?她愿意放我出去了?”
姜文卿逆着光站在门口,殷郊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听到父亲说,“走吧,我接你出去。”
……
“父亲,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远道而来的姜姮端坐在那里,淡淡地笑着,挑不出一丝错漏。
但殷郊却十分抗拒,“我死也不会成亲的!”
姜文卿看着他,表情悲伤,似有些不忍,“郊儿,你不该直接冲到你母亲面前让她处死苏怛己的。她是你的母亲不错,可她也是大商的王。”
“换做是旁人如此冒犯她,早就被处死了。郊儿,你被那些老臣影响得太深了,是该成亲收心了,况且你母亲已经同意了,姜姮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我不答应……,我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和她成亲……”殷郊是个幸福的孩子,从小在母父的宠爱中长大,对两人的爱情也耳濡目染,他无法接受自己马上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亲。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帝王无情。她变了……
看着殷郊这副痛苦的样子,姜姮咬着牙,面上仍淡淡地笑着,心里却在想,要不是为了大王,真当她愿意接近殷郊啊。
有大王这么好的母亲,也不知道殷郊在痛苦纠结些什么,如果大王是她的母亲,她早就笑醒了。
大王招揽天下人才,姜姮早已意动,但自从姜桓楚走后,东地就变得戒备森严,出入不易,她虽然姓姜,但只是不起眼的旁系,若不是她写信自荐,借了殷郊的东风,她哪里有机会来到朝歌,直达宫中。
她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一抹悲伤,“族叔,若是殿下对我无意,我走便是……”
她才不会走呢,姜文卿为了让她和殷郊好好相处,特意将她的住处安排在了殷郊附近,殷郊是大王唯一的孩子,她住在这,总有机会能偶遇到她吧。
只要能见到大王,她必能一展才华。
大王以女子之身登临商王之位,让姜姮看到了机会,武乙朝虽出现过女官,这几代却几乎消失不见了,姜姮勤学了十几年,自认不输族中的那些男子,但东地的族老们却以她是女子为由剥夺了她公平竞争的机会。
姜姮不服,若是有机会,就算是东伯侯这个位置她都敢争一争!
不过她估摸着大王这次将诸侯们关在朝歌应该所图不小,如果是她所设想的那样的话,东伯侯这个位置应该会消失。
听到姜姮的话,姜文卿的脸上不由多了一丝愧色,“怎么会呢,应该是这孩子一时想岔了,我再劝劝他。”
姜姮是东地最为出挑的女子,聪颖美丽,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家人,殷郊娶她为妻,也能加深朝歌与东地的联系。
姜文卿将姜姮送走,又回头去看殷郊。
殷郊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文卿拉住殷郊的手,问道,“郊儿,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姜姮的父亲在她幼时便去世了,她是个坚忍果决的孩子,小小年纪带着病弱的母亲和一个妹妹在族中一群饿狼一样的兄弟中间斡旋,且能争得头名,从来不受半点委屈。
大王性情冷淡,却也只有殷郊这一个孩子,他是被宠着长大的,脑袋缺根弦,总是顶撞大王,选聪明的姜姮做王妃,也能帮衬着他,免得他再惹了大王不喜。
殷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她很好,只是我暂时不想成亲。”
他知道能被母父选中,姜姮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可一想到要和这个陌生人成亲,他就觉得排斥,他们凭什么不顾他的意愿,他感觉像是母亲父亲迫不及待要把他推出去一样。
看着殷郊纠结的样子,姜文卿的语气中不由多了一丝急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无论殷郊喜欢什么样的,他都找得到,换人就换人,他会去求大王,大王会同意的,只要让郊儿早日成亲就好。
姜文卿心想,他渴望看到殷郊快点生出孩子,毕竟大王的兄弟都被她杀了个干净,王室子嗣稀少,他希望殷郊能早日为殷商王室绵延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