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单孤刀趴在草席上,屁股上挨完20棍正火辣辣的疼。一旁的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他咬着牙爬起来把饭菜全打翻了。
“漆木山,你这个老东西,有本事就给我个痛快,这样折辱我算什么?”
单孤刀骂了几句嫌不解气,就开始打砸东西,他虽然内力被封,武功还在,没一会儿功夫,柴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遍。
这时,单孤刀的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屁股疼得火辣辣,他看了看掉在地上满是泥土的饭菜总觉得难以下咽,想开口要新的饭菜又拉不下面子。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李相夷给他送来了一大碗白米饭和两只烧鸡腿。当然,在吃饭之前,单孤刀还得被拉到院子里被打完20棍,才能吃这顿饭。
单孤刀为了早点吃到食物,挨打的时候态度都老实多了,被打完之后,还很配合的让李相夷为他验伤上药。
李相夷看到凌乱不堪的柴房和满地饭菜残渣,心里有气,上药的时候故意手重了一些,疼得单孤刀滋哇乱叫。
叫归叫,但单孤刀没敢骂人,因为李相夷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他还想好好吃饭,绝不能节外生枝。
好不容易熬到李相夷上完药离开,单孤刀终于可以享用美味的午餐了。白米饭还冒着热气,两只鸡腿油汪汪的闻着就已流涎三尺了。
单孤刀突然产生了一个侥幸念头,也许师父只是想吓唬他,打他出出气,并没有真想打死他,只要他老老实实挨过头几天,师父一定会心软饶了他。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单孤刀身上的棒伤累积的越来越多,尽管有上好的疗伤药一日三次的内服外用,也止不住日日添新伤的破坏力。
单孤刀早已没有了头几日的精气神,每天只能趴在草席上除了哼哼唧唧的喊疼,就死乞白赖的苦苦哀求。
“师父,求您老开开恩,徒儿知错了,求您别再打了,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师弟,师兄对不起你,师兄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你来给我个痛快,好不好……”
葡萄架下,漆木山和两个徒弟一边乘凉一边下棋。漆木山手执黑子,李相夷手执白子,李莲花坐在旁边观棋。
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黑棋气势始终压白棋一头。终于,李相夷在丢了一大片白子之后,主动服输了。
这位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天下第一剑神终于在棋盘上败给了自家师父。
“师父,姜还得是老的辣,徒儿服气了。”李相夷一边收拾棋子,一边央求道:“师父,您都赢我三盘了,能不能告诉我,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漆木山把一颗黑子捡进棋篓里,将棋篓往李莲花面前一推,然后呵呵一笑,拍拍屁股走了。
李相夷急忙喊道:“师父,您别走啊,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别喊了,天机不可泄露,有的事情提前说出来就不灵了。”李莲花接过漆木山给他的棋篓,继续往里捡黑子。
李相夷心念一转,眯起眼睛盯着李莲花问道:“李莲花,你和师父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莲花挑眉道:“师父可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是自己猜的。”
李相夷道:“那你说说呗,师父这样惩罚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勾唇一笑,淡然道:“爱之深,责之切啊。试问世上谁能挨得住七千棍?师父之所以坚持用这种方式惩罚单孤刀,无非是想通过长期的痛苦磨掉他身上的戾气,然后他才能心平气和想问题,到时候不用跟他讲太多道理,他自己就能明白了。”
李相夷倒抽一口气,疑惑道:“不至于吧?那也太痛苦了。真的不会把人折磨疯吗?”
李莲花顿住动作,若有所思的叹口气,随后释然微笑道:“不会。当一个人只剩下活着吃饭这一个念头时,他就顾不上想其他事情了,这恰恰暗合了‘一心不乱’的妙用,若能保持的长久,这个人的心就会静下来,戾气也不会再生了。”
李相夷惊叹道:“听起来很玄妙,李莲花,你是怎么想到的?”
李莲花随手拾起一颗白子抛向李相夷,故意道:“捡你的白子,问这么多做什么?阅历到了自然会懂的。”
李相夷抬手接住白子,愉悦道:“你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
李莲花微笑不语,仍悠闲地捡着棋子。往昔的那些刻骨的痛苦慢慢沉到了心湖里,与漫漫岁月磨合,最终化作柔软细腻的淤泥,再缓缓长出一茬又一茬清净无染的莲花。
原来每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剥皮拆骨般的痛苦,有人是主动去体会,有人是被动承受,谁都逃不过。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单孤刀身上的伤已经溃烂流脓惨不忍睹。漆木山开始亲自为单孤刀上药,衣不解带的日夜照顾他,但每日60棍的惩罚仍然照打不误,而且勒令李相夷绝对不能放水。
单孤刀身上疼得死去活来,心里越发想不通,整日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甚至以死相逼,希望漆木山对他网开一面。然而,漆木山宁可日夜守护他,承受他的谩骂与怨恨也绝不减刑。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秋天,单孤刀足足挨完了3800棍,身上的痛已麻木,伤口结痂后变得抗揍了。
漆木山让单孤刀回到自己的卧房居住,还准许他在山上随意走动。
此时在单孤刀心里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吃饭和睡觉和出门散步。至于原来那些怨恨嫉妒等等情绪,他连想都不愿意再想,只觉得如今敞敞亮亮的心境非常舒服,看什么都和和气气的,天地万物就跟洗过了一样,干净清爽。
怨恨是什么东西?能伤到别人吗?不能,只会撕裂自己。
嫉妒是什么东西?能超越别人吗?不能,只能摧碎自己。
尊重是什么东西?能换来位高权重吗?未必,但是会安心。
理解是什么东西?能换来别人尊重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变得心明眼亮,不受困惑。
心平气和真好啊,单孤刀在挨完第6960棍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绪,长跪在漆木山面前痛哭流涕,真心实意的发出了忏悔。
“师父,徒儿知错了。以前我就是个畜牲,您对我恩重如山,恩同再造,我却因为小小惩罚就对您产生那么大的怨恨,我真不是人。何况您惩罚我的本意也是为我好,我对不起您……”
“我对不起师娘,对不起师弟。师弟待我推心置腹,我却揪着他的小毛病恶意歪曲他的心意,利用他对我的感情陷害他算计他,我不配为人。”
单孤刀连扇了自己七八个耳光,又扑在漆木山脚边磕头不止。
“师父,您打我打得太好了,感谢您没有放弃我,宁愿被误解也坚持救我,徒儿感谢师父再造之恩。”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哭了。
漆木山蹲下来直接抱住了单孤刀,慈爱地拍着他的后背,欣慰道:“好孩子,你是好样的。”
李莲花吸了吸鼻子,也欣然地笑了。是惊喜,也是心疼,总归还是欣慰更多一些。